周倩猛地坐直身体，低声骂了一句，随即狠狠地瞪了潘军一眼，凤眸中燃起两簇小火苗。“你……你怎么能和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谈论这种私密话题？成何体统！”

她胸口微微起伏，一股莫名的、酸涩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比听到任何军国大事的坏消息还要让她烦躁。

她盯着潘军那张俊朗却带着几分茫然的脸，越看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一个荒谬又让她心头发紧的念头脱口而出：“是不是……是不是欧阳姑娘看上你了？”

这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脸颊有些发烫，但目光却更加锐利地锁定在潘军脸上，不肯错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潘军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和质问弄得一头雾水，连忙摆手，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和不解：“殿下这是说哪里话！属下一个小小的侍卫，身份低微，人家欧阳姑娘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堂堂钦差，眼界何等之高，怎么会看上我？殿下多虑了！”

他只觉得周倩这气生得有些莫名其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谈论其他女子“体香”的行为，已然触动了身边这位尊贵公主内心深处那根名为“占有欲”的敏感神经。

这无关身份地位，只关乎最原始的情感悸动与不安。

“既然欧阳姑娘的香薰这么好闻，那你问出她香薰的配方了吗？”周倩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属下原本想朝欧阳姑娘讨要的，结果她根本没用什么香薰。是她自己的体香而已。”“什么，还有这样的人？”

潘军那句“是她自己的体香而已”刚说出口，周倩原本强装的若无其事瞬间破功，她美眸微微睁大，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什么？世上竟真有身怀异香之人？”她下意识地瞥了潘军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探究，“你倒是……观察得仔细。”

“是，属下也觉得颇为奇特。”潘军点头，依旧是一副就事论事的坦然模样，似乎完全没听出周倩话里的那点酸意。

就在这时，沈薇薇悄无声息地进入殿内，手中呈上一封密封的公函，低声道：“殿下，李将军转呈的兵部急件。”

周倩接过公函，迅速拆开阅览。随着目光扫过纸面，她脸上最后一丝因私情而产生的情绪波动迅速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统帅的凝重与冷冽。

她将看完的公函随手递给身旁的潘军，同时对沈薇薇吩咐道：“去，将欧阳姑娘请来。”

潘军接过公函，快速浏览。这是由兵部签发，经李慕云转呈的行文。内容大致是，兵部以“协理北境军械、整饬武备”为由，欲派遣一位兵部员外郎，率领一支由将作监工匠和兵部官吏组成的核查组，不日即将抵达天枢关。

明面上的理由冠冕堂皇，但在这个敏感时期，兵部尤其是可能与郑源、太子一党有关的势力）突然要派人来“协理”军械。

其背后的意图，不言而喻——恐怕核查军械是假，借机深入探查潘军所造新式军械的奥秘，甚至直接插手北境军务，才是真。

潘军瞬间明白了周倩神色凝重的原因。这封公函，意味着来自朝廷内部的压力，已经不再是欧阳小娇这样温和的试探，而是即将转化为更直接、更具实质性的介入。

很快，欧阳小娇应邀而来。她依旧是一身素雅文士袍，神情清冷，只是在目光扫过站在周倩身侧的潘军时，眼底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快的波澜，随即恢复平静。

“欧阳姑娘请坐。”周倩将那份兵部行文推向欧阳小娇面前，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兵部行文，姑娘看看吧。他们也要派人来‘见识’一下我北境的新式军械了。”

欧阳小娇拿起公文，细细阅读，秀眉也逐渐蹙起。她聪慧过人，立刻洞察了这背后的玄机。她放下公文，看向周倩：“殿下，兵部此举，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本宫自然知晓。”周倩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锐利，“只是不知，欧阳姑娘对此有何看法？或者说，陛下对此……可知情？”她这是在试探，此次兵部行动，皇帝周昱是否默许，或者欧阳小娇是否提前知晓。

欧阳小娇迎上周倩的目光，坦然道：“陛下日理万机，兵部日常事务未必件件过问。此事，民女亦是方才知晓。”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既然兵部公文已发，依制，北境需得配合。只是这‘配合’的尺度，如何把握，还需殿下斟酌。”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未替皇帝背书，也未给周倩明确的建议，但点明了“依制需配合”和“尺度需斟酌”的关键。

周倩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潘军，又看向欧阳小娇，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兵部感兴趣，那让他们看看也无妨。只是这军械制造，非一日之功，其中关窍，也非人人可窥。欧阳姑娘，你说是不是？”

欧阳小娇心中一动，明白了周倩的暗示——核心机密必须守住。她微微颔首：“殿下所言极是。巧夺天工之物，自有其不传之秘。”

两个聪慧的女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在面对外部压力时，她们暂时站在了同一阵线。

而潘军，这个风暴的中心，静静地听着，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而周倩之前那点因“体香”而起的小性子，在此刻严峻的局势下，似乎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夜色深沉，帐内只余一盏昏灯。周倩侧身看着躺在身边的潘军，犹豫片刻，还是将心中的困扰问了出来：“潘军，你觉得……我们可否将这强弩的制作之法，交给兵部？”

潘军闻言，有些不解，他现代人的思维让他下意识地认为技术共享能提升整体国力：“属下敢问殿下一句，若是兵部得到图纸，依样制造，装备更多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