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扬跟在那几个慷慨激昂的修士身后,踏入了那座白骨宫殿的深处。
与他想象中不同,这里并没有阴森恐怖的鬼哭狼嚎,反而安静得有些过分。
浓郁到近乎液化的阴煞之气,如同温润的泉水,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四肢百骸。
舒服!
刘子扬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之前被邪云震伤的内腑,都在这股精纯能量的滋养下,迅速恢复着。
他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贪婪。
邪云那个魔头,果然是在危言耸听!
这哪里是什么死亡陷阱,这分明就是为他这种修行阴寒功法的修士,量身打造的洞天福地!
刘子扬甚至有种冲动,现在就找个地方盘膝坐下,开始修炼。
他有预感,若是在此地闭关,最多只需要一年,他就能冲破瓶颈,踏入金丹大道!
若是能在这里待上百年,元婴之境,也指日可待!
一步登天的机缘,就在眼前!
“师兄们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年轻修士,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前方的大殿拐角处,几道黑影正在缓缓蠕动。
那是几具被粗暴缝合在一起的尸块,有人类的,也有妖兽的,它们被黑色的丝线强行拼凑成一个扭曲的人形,关节处还在流淌着乌黑的脓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是改尸造物!这邪修果然在此地!”
为首的那名修士,眼中闪烁着除魔卫道的光芒。
“师弟们,随我斩妖除魔!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他爆喝一声,祭出飞剑,第一个冲了上去。
其余几人也纷纷响应,脸上带着年轻修士特有的,对战功和名望的渴望。
在他们眼中,这些丑陋的怪物,就是他们扬名立万的垫脚石。
刘子扬皱了皱眉,没有跟着冲上去,而是悄然后退了几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响起,那几名修士很快就和缝合尸战在了一起。
战况,却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摧枯拉朽。
那些缝合尸的身体坚韧无比,寻常飞剑斩在上面,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溅起一串火星。
而它们挥舞的利爪,却带着破风之声,每一次攻击,都逼得那几名修士手忙脚乱。
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一名修士躲闪不及,被一只缝合尸的利爪划破了手臂,伤口处立刻变得乌黑,显然是中了剧毒。
“该死!这些怪物好强!”
“大家小心,不要被它们伤到!”
战局,瞬间变得焦灼起来。
刘子扬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邪云的话,如同魔咒,再一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耗材。
这两个字,让他手脚冰凉。
就在此时!
一道黑色的残影,毫无征兆地从大殿顶部的阴影中射下,快得让人根本无法反应!
噗嗤!
那道残影,是一条覆盖着细密黑色鳞片的尾巴,尾巴的末端,是一截锋利如枪尖的惨白骨刺。
它精准无比地,从后心处,贯穿了那名为首的修士。
那名修士脸上的激昂表情瞬间凝固,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从自己胸口透出的那截骨刺,眼中神采飞速黯淡。
“师……兄……”
其他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那条尾巴猛地一抽,将尸体甩飞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化作一滩肉泥。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那几具缝合尸的中间。
那是一个看似人形的生物。
他身形瘦长,皮肤呈现出一种死人般的灰白,上面布满了无数如同黑色经络般蠕动的诡异符文。
他的双手,已经变成了两只锋利的骨爪,背后那条灵活而致命的黑色长尾,正在缓缓摇摆。
他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皮肤,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双无形的,充满了暴虐与杀戮欲望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他们。
金丹巅峰!
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让剩下的几名修士,连逃跑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魔……魔头!”
一个修士颤抖着开口。
回应他的,是那道再次化作残影的黑色长尾。
噗!噗!噗!
没有惨叫,没有反抗。
只是一瞬间,剩下的几名修士,就像是串糖葫芦一样,被那根骨刺尾巴,一一贯穿了胸膛。
鲜血,染红了冰冷的地面。
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尸臭,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中。
团灭。
一支满怀希望与壮志的修士队伍,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被屠戮殆尽。
刘子扬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
他看着那个缓缓朝自己走来的魔物,看着那几个死不瞑目的“同伴”,脑子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悔恨。
他错了。
错得离谱。
邪云没有骗他。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机缘,这里就是地狱!
那个魔物,就是改尸老祖!
他已经不是人了,他变成了一头只知杀戮的邪魔!
魔物的脚步,停在了刘子扬面前。
那张平滑的脸上,仿佛有一双眼睛,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就像猫在戏弄爪下的老鼠。
下一秒。
那条沾满了鲜血的骨刺长尾,猛地抬起,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取刘子-扬的心脏!
完了。
刘子扬的脑中,一片空白。
他甚至连闭上眼睛等死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就在那截冰冷的骨刺即将触碰到他胸膛皮肤的瞬间。
它停住了。
停在了距离他心脏,不足一寸的地方。
那魔物平滑的脸上,仿佛出现了一丝人性化的疑惑。
他发出了一个沙哑、怪异的音节。
“咦?”
他似乎从刘子扬的身上,嗅到了一股令他感到熟悉,甚至有些亲切的气息。
那是天衍宗功法下,被刘子扬死死压制,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那一丝属于极阴宗传承的本源气息。
电光石火之间!
刘子扬那已经停止运转的大脑,猛地闪过邪云离去前,那句莫名其妙的嘱咐。
生路!
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噗通!
刘子扬双腿一软,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额头狠狠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用一种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与卑微的语调,声嘶力竭地嘶吼起来。
“前辈饶命!我乃极阴宗三千二百五十一代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