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天色未明。
陈岩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偷偷拉开了房门。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眼神愈发坚定。
五天时间赚三百多块……
在父母和哥嫂看来,这或许是痴人说梦。
但对他这个知晓未来几十年风云变幻的重生者而言,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陈岩的底气,就来自脚下这片名为【青石组】的土地,以及一笔埋藏在这里的“财富”。
(组:又称村民小组,是村一级下辖的最小行政单元,前身为“生产队”。一个村由多个“组”组成。)
记忆中,大概在1998年前后,青石组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平日游手好闲的钱家小儿子·钱二柱,突然走了狗屎运,挖到了一罐值钱的“宝藏”。
靠着这笔横财,钱家一夜暴富,盖起了村里第一栋双层小洋楼,成了十里八乡都知名的“首富”,很是洋气了一阵子。
只可惜,钱二柱这小子心性不正,没能把握住这笔意外之财。
暴富之后,整个人都飘了,还沉迷上了赌博……
那点家底,没两年就被败了个精光,欠了一屁股烂债不说,还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刚过门没一年的媳妇,也抱着孩子回了娘家,没多久就改嫁了。
就是苦了钱家的二老,没享到几天福,还要拖着孱弱的身子帮儿子还债,晚年凄惨……
“时也,命也……”
陈岩心中轻叹,随即收敛心神。
他借着微弱的天光,从门后摸出一把弯刀,一把小锄头。
随后背上竹筐,溜出家门。
此刻的村庄,依旧沉浸在黎明前最深的睡梦之中。
土坯房连绵成片,屋顶的瓦片在熹微晨光中泛着湿漉漉的暗色。
看着这熟悉而又带着岁月距离感的景象,陈岩心头百感交集。
土墙、黑瓦、泥巴路……
这一切与他记忆中后来那个逐渐富裕,铺上了水泥路,建起不少砖楼的农村相去甚远。
陈岩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绕过几户人家,沿着一条被杂草半掩的小径,朝着村后的山坡走去。
很快,那棵标志性的老樟树便出现在视野尽头。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后山一侧的缓坡上,树干极为粗壮,需要三四个成年人才能合抱。
据村里的老人说,这棵树是清末溥仪皇帝退位那年被人种下的。
经历了改朝换代,战火纷飞,始终屹立不倒。
哪怕是在1958年全民大炼钢铁,山上的树木几乎被砍伐一空的那段疯狂岁月里。
它也硬是被村里几位老人以性命相护,活了下来,成了青石组一个活着的传奇。
因此,平日里没什么人敢来打扰它的清静……
“真不知道钱二柱那家伙,是怎么想到来这里来挖坑的……”
陈岩心中嘀咕。
上辈子,那小子就是个出了名的大嘴巴,发财之后没多久,就把发现宝藏的位置嚷嚷得全村皆知。
不少眼红的村民都扛着锄头来碰运气,把这棵树周围挖得坑坑洼洼,却再也没人找到过第二件值钱玩意。
现在看来,这东西大概率是村里某位早已作古的老人,在某个动荡的年代偷偷藏下的。
结果却阴差阳错,便宜了外人……
陈岩不再犹豫,绕到老樟树朝向山坳的侧面,准备开挖……
就在这时,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突然从山坡下方传来!
陈岩浑身一紧,立刻矮下身子,迅速躲到老樟树粗壮的树干后面,心脏砰砰直跳。
他探出半个脑袋,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只见山坡下的小路上,一个矮瘦的人影正晃晃悠悠地走来。
那人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头发长得像个鸡窝,油腻地耷拉着,嘴里叼着一根草茎,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钱二柱!
陈岩瞳孔一缩。
他怎么来了?这时间点也不对啊!
这小子应该已经辍学好多年了,整天无所事事,就爱在村里瞎逛,到处蹭吃蹭喝的,说是人厌狗嫌都不为过……
难不成上辈子,他就是靠着瞎溜达才找到那罐子宝藏的?
钱二柱晃悠到附近,解开裤腰带,对着路边的杂草开始放水,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
“妈的,回来早了,早知道就在那小寡妇家多睡会儿了……”
看着就在不远处的钱二柱,陈岩心中警铃大作。
要是被他看见自己在这里挖东西,以这小子又爱嚼舌根的性子,肯定要凑过来问东问西。
万一被他发现了什么……
陈岩屏住呼吸,大脑飞速运转。
他迅速从竹筐里拿出弯刀,在旁边的灌木丛里砍出一阵动静。
“谁?谁在那儿?”
钱二柱吓得尿都憋回去了,警惕地朝坡上喊道。
陈岩立刻从灌木丛后站起身,有些惊讶地问道:
“二柱?是你啊?这一大早的,你在这儿干啥?”
钱二柱眯着眼,歪着头看了两秒,认出了陈岩,这才甩了甩“小二柱”,提起了裤子。
“我当是谁呢,吓我一跳。原来是岩哥啊。”
他把草茎从嘴里吐掉,远远打量着陈岩的装束,
“你这……背个筐拿把刀,咋滴,打算上山打劫呀?”
陈岩走下小坡,露出无奈的笑容:
“打劫也得有人才行呀,我是看早上凉快,所以进山割点猪草。”
“家里活儿多,我怕我娘一个人忙不过来。”
“割猪草?”钱二柱有些诧异,
“你们这些读书人,也干这个?”
陈岩耸耸肩,语气坦然:
“读书人也要吃饭啊。”
“倒是你,二柱,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昨晚……又没在家?”
钱二柱像是被说中了什么心事,脸色微变,急忙岔开了话题:
“害!我能有啥事,睡不着瞎晃悠呗。这破地方,鸟不拉屎的……”
“话说,你割猪草怎么跑这儿来了?这边草不多吧?”
陈岩看出了钱二柱心里有秘密,于是顺着他的话茬说道:
“确实不多,我正打算去东山那边碰碰运气。”
“你呢?还是继续在这儿消遣?”
钱二柱打了个哈欠,伸起了懒腰:
“消遣个屁,困了,回去补觉。”
“这早起傻一天……行了岩哥,你忙你的吧,我回了。”
说着,他挥挥手,转身原路返回,连脚步都快了几分。
很明显,这小子心里有鬼,昨晚八成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不过看样子,应该和老樟树下的宝藏无关……
陈岩佯装往东山方向走了一段,直到确认钱二柱走远后,才迅速折返,跑回到老樟树下。
刚才这一耽搁,天色已然渐亮,时间不多了!
陈岩挽起袖子,握紧了锄头。
“嘿!”
锄头落下,翻开带着湿气的泥土。
这里的土质不算特别板结,挖掘的难度比预想中要小一些。
汗水很快从少年的额角渗出,顺着年轻的侧脸滑落。
十分钟过去了,地上挖出了一个浅坑,除了树根和碎石,一无所获。
陈岩也不气馁。
那钱二柱可不是什么勤快人,挖宝多半也是凭一时兴起。
如此推算,那个罐子埋藏的位置不可能太深……
陈岩立刻调整位置,以树干为中心,换了个方位,继续开挖!
这一次,刚挖了不到五分钟——
“铿!”
一阵沉闷的震动感,透过锄头柄传到了他的手心!
这感觉……
陈岩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扔掉锄头,直接趴下身子,用手开始扒土。
很快,一个圆鼓鼓、沉甸甸的物件轮廓在泥土中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比篮球略小一圈的陶罐,罐身沾满了泥巴,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和花纹。
陈岩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双手用力,将陶罐从土坑里抱了出来。
这玩意入手颇为沉重,显然装着不少东西。
陈岩怀着忐忑的心情,掀开了上面近乎腐朽的油布封口,朝罐子里望去——
霎时间,一片晃眼的色泽映入眼帘!
罐子里满满登登,几乎全是摞在一起的银元!
绝大多数都是正面刻着袁世凯侧身像的“袁大头”,在晨曦微光下,散发着一种诱人的金属光泽!
除了袁大头外,还能看到几种其他版别、尺寸不同的钱币……
“嘶……这下是真的发达了!”
纵使是以陈岩重活一世的心性,此刻也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
这一罐子银元,在1994年的今天,绝对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别说高中的学费,就是支撑他读完大学,甚至作为未来创业的第一桶金,都绰绰有余!
陈岩站起身,环顾四周。
此时,山野寂静,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林间清脆地鸣叫,东方的天色越来越亮。
陈岩迅速将土坑回填完整,尽量恢复原状,又旁边挖了些草皮铺在上面,用来遮掩痕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将这些银元安全变现之前,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