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走了。”

回答苏晴的，是赵青阳那带着几分唏嘘和惋惜的声音。

他看着病床上虽然恢复了气色，却一脸失魂落魄的苏晴，摇了摇头：“苏总，虽然我是个外人，但我还是要多嘴一句。”

“有些人，就像蒙尘的明珠。你把他当鱼目丢弃的时候，可能这辈子再也找不回了。”

赵青阳转头看向刚才林峰施针的地方，眼中依旧残留着震撼：“九阳神针……以气御针……这可是传说中医圣手才能掌握的绝技……”

这番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晴的心口。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想要说林峰以前真的只会做饭洗衣，根本没展现过什么医术。

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满嘴的苦涩。

是啊，如果他真的是废物，那刚才把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是谁？

如果他真的是废物，为什么连秦沧海这种泰斗都被他几句话逼得退圈？

难道这三年，真的是自己瞎了眼？

“赵院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李子谦此时终于缓过劲来，顶着一张被自己扇得红肿如猪头的脸，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小子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指不定是从哪本旧书上看到了什么偏方，刚好撞上了！”

“什么神医，我看就是个江湖骗子！”

刚才被迫下跪自扇耳光，让李子谦对林峰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现在林峰走了，那种对于死亡的恐惧消退，他又开始疯狂地想要找回场子，重新洗脑苏晴。

“晴姐，你别被那小子的表象骗了！”

李子谦凑近病床，压低声音继续蛊惑：“你想想，他要是真有这本事，至于在苏家窝囊三年吗？”

“我看他就是处心积虑，故意等到今天才露这一手，就是为了羞辱我们，为了让你愧疚，为了不想离婚分财产！”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急切地凑到苏晴床边：“晴姐，你可千万不能心软啊！明天必须离！这种心机深沉的男人太可怕了！”

“够了！”

苏晴痛苦地闭上眼睛，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一方面是李子谦的挑拨，一方面是林峰刚才那决绝冷漠的眼神，还有身体里那股久违的、真实的暖意……

种种情绪交织，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都出去吧。”苏晴疲惫地挥了挥手。

李子谦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苏晴那烦躁的神情，只能悻悻地闭嘴，灰溜溜地退出了病房。

赵青阳看着执迷不悟的李子谦，冷笑一声，也没再多言，转身追出了门外。

……

医院走廊的尽头。

林峰并没有走远，他正靠在窗边，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缭绕的烟雾中，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带着一丝轻松。

“呼……”

林峰吐出一口烟圈，仿佛要把这三年的郁气全部吐尽。

“老头子，你说得对。红尘炼心，这红尘……果然是最伤人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林小友！”

赵青阳停在离林峰两步远的地方，没有了一院之长的架子，也没有了刚才在病房里的那种威严，取而代之的是拘谨与敬重。

林峰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吐出一口烟圈：“赵院长还有事？”

“林小友，刚才多亏了你出手。”

赵青阳深吸一口气，神色肃然：“秦沧海不仅误诊，还差点酿成大祸。若非你力挽狂澜，不仅是一条人命，就连我们第一医院百年的声誉也要毁于一旦。”

“这份恩情，赵某人记下了。”

“各取所需罢了。”林峰掐灭烟头，声音平静，“我为了离婚，你为了医院名声，互不相欠。”

“林小友言重了。”

赵青阳顿了顿，试探性地抛出了橄榄枝：“不知道林小友有没有兴趣来我们第一医院？正好中医科的主任位置一直空缺，如果你愿意屈就，不仅可以直接担任中医科主任，同时也是我们医院的终身名誉专家。”

他生怕林峰拒绝，语速极快地补充道：“待遇方面你尽管提！只要你开口，我赵青阳哪怕是去卫生局拍桌子，也一定给你批下来！”

林峰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位求贤若渴的老院长，弹了弹烟灰，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赵院长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摇了摇头：“但我这个人散漫惯了，受不得约束，恐怕不适合你们这种救死扶伤的地方。”

“这……”

赵青阳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也知道像林峰这种级别的高人，确实很难被体制内的条条框框所束缚。

“不过，”林峰话锋一转，“日后若是遇到你们处理不了的疑难杂症，可以找我。”

听到这话，赵青阳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只要不是完全拒绝，那就还有机会！

“好！有林小友这句话就够了！”

赵青阳连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纯白色的名片，双手递了过去。

上面只有一串手写的私人号码，没有任何花哨装饰。

“林小友，既然你暂时不愿入职，我也就不强求了。但这张名片请你务必收下。”

赵青阳语气诚恳，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峰：“林小友身怀绝技，定非池中之物。日后若是在江城遇到什么琐事，只要你一通电话，赵某必当全力以赴，绝不推辞！”

林峰看着眼前这位两鬓斑白却眼神清澈的老者。

他看得出，赵青阳是纯粹的惜才，也是纯粹的感激。

“好。”

林峰没有矫情，伸手接过了那张名片：“这份人情，我收下了。”

见林峰收下，赵青阳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能与这样一位深不可测的年轻人结下善缘，对他而言，是莫大的机缘。

“不过，眼下确实有件事需要麻烦你。”林峰收起名片，话锋一转。

赵青阳立刻挺直腰杆：“小友请讲！”

“苏雨还在特护病房。”

林峰眼中闪过一丝柔和：“那丫头身子弱，今晚又受了惊吓和风寒。我走了之后，苏家那几个人未必会顾得上她，麻烦你多照看一二。”

赵青阳微微一怔，随即郑重地点头：“林小友放心！苏雨小姐在我院，我会安排最好的护理团队二十四小时轮值，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谢了。”

林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看着林峰离去的背影，赵青阳站在原地，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许久，他才长叹一声，低声自语：“没想到，如此年轻，却有这般惊世骇俗的造诣。”

他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雨夜，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这江城的一潭死水，怕是要起波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