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眼前出现了幻觉，手腕一阵阵刺痛时她没哭，脑袋因为缺氧逐渐窒息停滞时她也没哭。

在那幻觉一幕幕闪过，她却眼中干咸苦涩，闪出滚烫的泪花……

从她三四岁时父亲秦魁递给她亲手做的小风车时，到六七岁时汉子问她想不想搬去大镇子里读书时，再到十一二岁摸着脑袋吞吞吐吐又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一些女子常识时。

她又想起村里泼皮在门外吹哨子，还想翻墙进来逗弄她，却被秦魁抓着挨个揍了一遍。

还有昨天上山时，他刮着她的鼻子问，想吃野鸡还是兔子腿……

一幕幕温馨闪过，像走马灯一样，她这样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

可忽地，那些都碎掉了。

她闻到了漂浮着的血的气味。她知道那是自己被划破的手腕流出的血，可那味道和她看着刀插进父亲肚子时喷涌的味道一样。

那与她没什么血缘，却始终待她像亲生一样的敦厚汉子，死了。

他曾甩着攒了好久的银子袋告诉她，以后定要在镇子上，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却怎么也做不到了。

秦素的呼吸越来越弱，无数的回忆都模糊了，不断飘散不断远去。

她又想到那在必死之中救下她的男子，他神秘强大，能诛灭盗匪，就像秦魁口中的盖世英雄一样。

那本是她最后一丝活着的希望，可是……秦素嘴角咧了咧，舌尖变得苦涩起来。

只是那记忆越来越清晰，那少年模样的人竟仿佛真的出现在了面前，他的眼神中有愤怒，有可惜，还有一种恨其不争。

对不起……对不起……秦素心里默默道，她向他说过要好好活着，可她的世界已经毁了，要怎么好好的活下去？

她无颜面对，于是闭上眼睛。

一切仿佛都消失了，所有的声音消泯，无边无际的黑暗涌来。

直到他耳边，忽地听到一声亲切的怒骂声——

“艹！”

洛城抓着那兽医，一脚将门踢开，兽医年迈的身子还未停稳，便又被洛城拖拽到炕沿边上。

“原来是秦家女子，我今早还听说他父亲不在了……哎！”

兽医看清了床上躺着的人，秦素在这里长大，街坊邻居都还熟识，只是这村子里人情淡薄，没什么感情就是。

洛城心中急切，却只能将手扣在十一剑身上，逼迫着那兽医尽快救人。

“我先说好啊，我是兽医，不包治好……要是你硬要杀我，我也没办法！”

洛城点点头，将空间放开：“刚才心急冒犯了，请先生尽力施展，必有厚报！”

兽医摇晃着脑袋，便将目光落在了秦素身上。将那浸染的鲜红的布撕下来，从身旁小木匣子里取出一匙白色粉末。

“这是猪羊常用的止血药，平时所用分量要比人体大得多，我就用……三分之二吧！”

“不用跟我说，我不懂这些！”洛城冷声说道，顿时将兽医又是一呛。

叹一口气，兽医便忙活起来，待过了半刻钟，他将手在胡子上轻轻一抚。

“我能做的就这样了……这女子还有气息，手上血口也止住了，只是能不能活，就要看她了。”

“唔……牛羊失血太多的话要多喂草料，人的话，应该也是要多补一补吧。”

洛城也瞧着这女子脸色煞笔，鼻息间却又微弱呼吸，手上冰凉但脖颈处温热，他心中暗忖道：

“看前两次受那么重伤都恢复得很快，希望这次一样！”

他将自己从秦素那里拿走的几块碎银子扔给兽医，脸上神色好了一些，不再凶煞：“多谢，这是给你的报酬！”

兽医半眯的眼睛提溜转动一下，还想回绝，那碎银子却已扔在了他胸口，他慌忙接住。

“再等等，要是有问题，再来兽医管来找我，老儿医术不精，却也有一颗救人之心……”

客套话没说完，洛城便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他自己则仍旧立在一旁，眉头微微皱着，盯着秦素情况。

……

那轮明媚太阳正高高悬挂着，晌午时分，村子各处疾疾徐徐燃起炊烟，袅袅上青天。

“哎呦……疼！”那腿上被划了一刀的泼皮惨叫着，半蹲在佛像前，另一人则帮他包扎着。

“你这嘴臭毛病真该改改了，早晚得惹出祸来……幸好这次这个只是给你划拉一刀，若是这一刀挂在脖子上，你还有命活？”

“呸，别说了，真晦气！”地上泼皮又是一阵哎呦。

他停了片刻，将心中思索问道：“你称他为仙人，是因为那人手里拿的东西会发光吧，他是练气士吧？”

“管他是不是，反正不是你我这种该溜子惹得起的……像我们这样赖活着就得会察言观色，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切，搞得你多懂一样！”

两人正说着，忽然天边暗沉了下来，原本悬在天边的太阳似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般，将这处小破庙隐下一处阴凉。

初始只能看到个黑色的小点，随即变大，眨眼逼近。

那一团黑色的火焰像划过天空的墨笔一般，留下长长的尾羽，将穹顶撕开。

轰！

这处村旁破庙无人祭拜，是两个泼皮的秘密基地，此时庙外却发出一声巨响，天空那黑虹两息之后，忽然熄灭。

大地震颤，土地崩裂，笼起个十米方圆的黑气屏障，那屏障一种万物快速损毁破灭，墙壁倾塌腐朽，地面变作焦黑。

躲藏在庙里的两人同时一愣，地上那人破口骂道：“这又是啥玩意儿啊，日食？地震？”

一旁那人赶紧将他嘴捂住，给他一个眼神，自己则走出庙门。

他呆呆地愣住了，不由自主说道：“是……练气士？”

那黑雾终于退散，终于现出一道人影，这人面容方正，神色严厉，面色黑峻，胡子很短。

身上挂着一道乌黑铠甲，只是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即便如此，铠甲上也有宝光流转，只是运转之间便被围绕其上的白光飞速破灭。

男子起身，自顾自说道：“不愧是上宗剑门首席，这一手剑雷当真叫人惊惧！”

“用出这道遁符，应能缓上几息，将伤势恢复一下……你过来！”

他双眸抬起，看向那站在门口的泼皮，神识一扫便知这村子住着三四十人。

那泼皮被他这阵势吓得胆怯，哪里不知道这又是个实打实的练气士。

仙家人物发话，他哪能不听，怯生生走近，只听那人开口道：

“我在这里休息片刻，给你一刻钟时间，将这村子所有人，叫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