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室里一片寂静。
周航学长站在门口,脸色有些难看。这哪里是切磋,这分明是砸场子。拿研究生级别的课题来为难高中生,这魏教授也太不讲究了。
陈默和赵毅已经完全被那道题镇住了,别说解题框架,他们连题目里超过一半的物理学名词都没见过。
林峰的嘴角却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他显然对这道题非常熟悉,甚至可能参与过其中的研究。他走到一块空白的黑板前,拿起粉笔,对魏广“军说:“魏教授,我来试试吧,也让几位学弟见识一下,大学里的数学,是怎么应用的。”
他这是连“学弟”都叫上了,完全没把张涛三人放在眼里。
魏广军满意地点点头。
林峰开始在黑板上书写。他的基本功非常扎实,一行行公式写得飞快,逻辑清晰,很快就将复杂的物理问题,转化成了一个纯粹的数学求解过程。
钱学海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他没有阻止。他想看看,面对这种局面,张涛会作何反应。
他看向张涛。
张涛正盯着投影上的题目,眼神平静。17级的数学和15级的物理,让这道在别人看来如同天书的题目,在他眼中清晰得像一道小学应用题。
他甚至还看出了题目本身存在一个不易察觉的逻辑漏洞。
魏广军和林峰,这是挖了个坑,想看着他们往下跳。
然而,张涛并没有像钱学海预料的那样立刻站出来反击。他站起身,走到研究室角落的咖啡机旁,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
热气氤氲,咖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他端着咖啡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一边小口喝着,一边看着黑板前奋笔疾书的林峰,像是在欣赏一出与自己无关的戏剧。
这个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魏广军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这是什么态度?无视?还是挑衅?
林峰写字的手也顿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悠闲喝咖啡的张涛,眼神里闪过一丝怒意,随即冷哼一声,写得更快了。他要用绝对的实力,碾碎这种故作姿态的傲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一个半小时后,林峰写满了整整一块黑板。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苍白。他最终停在了一个复杂的积分变换前,笔尖悬在空中,迟迟无法落下。
他卡住了。
魏广军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他原本以为,以林峰的实力,就算解不出最终结果,搭出完整的框架也应该没问题。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宣布挑战结束。
“啪。”
一声轻响,张涛将喝完的纸杯,扔进了垃圾桶。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然后,在所有人注视下,他缓缓走到林峰那块写满公式的黑板前,摇了摇头。
“学长,你方向错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安静的研究室里轰然炸响。
“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
“胡说八道!”林峰猛地转过身,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变形,“这是魏教授的经典模型,代表了目前该领域的前沿成果,怎么可能有错!”
魏广军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年轻人,不懂可以学,但不要信口雌黄。你说说,错在哪里?”
张涛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另一块干净的黑板前,拿起一支粉笔。
“我没说模型错了。”他转过身,看着众人,“我说的是,用这个模型来解决这个问题,本身就是绕了天大的远路。”
他没有像林峰那样,一上来就罗列复杂的公式。
他先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圆,又在圆里画了几个不规则的运动轨迹。
“你们把这个问题,看成是单个粒子在复杂约束下的逃逸问题,所以你们用了拉格朗日方程,用了哈密顿量,试图去精确计算它的轨迹。对不对?”
林峰和魏广军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这确实是解决此类问题的标准思路。
“但你们看。”张涛用粉笔在圆圈的某个区域画了一个小小的漩涡,“这个系统的核心,不是单个粒子的运动,而是一个多体系统在外部能量注入下,达到混沌边缘的临界状态。你们要找的,不是粒子的逃逸路径,而是这个系统的稳定吸引子。”
他说着,嘴角忽然翘了一下,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这么说可能太复杂了。我打个比方,就像跳广场舞。”
“噗——”
站在门口的周航学长,一口水差点喷出来。钱学海也愣住了,眼神古怪地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
广场舞?这跟广场舞有什么关系?
魏广军和林峰更是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这小子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张涛完全没理会他们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们非要去计算广场上每一个大妈的精确舞步,试图从几百个不同的动作里找出规律,结果把自己算得头晕眼花。这叫缘木求鱼。”
“真正的做法是什么?”他用粉笔在黑板上重重一点,“找到领舞的那个!只要跟着她的节奏,整个方阵的节奏你就掌握了。这个稳定吸引子,就是领舞的那个大妈!”
“荒谬!”魏广军终于忍不住了,怒喝道,“严肃的学术讨论,不是你哗众取宠的地方!”
“是不是哗众取宠,您接着看就知道了。”
张涛不再废话,他转过身,开始在黑板上书写。
他没有用任何复杂的张量分析或者积分变换,他用的,是一套基于李群理论的对称性分析方法。
黑板上,粉笔划过,留下一行行简洁而优雅的符号。
【宗师级物理精通】和17级的数学视野,在这一刻完美融合。他像一个技艺高超的解剖师,轻松地剥离了问题层层叠叠的物理学外衣,直击其数学结构的本质核心。
他甚至没有进行任何大规模的计算,更多的是逻辑上的推演和变换。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了暴力美学。
林峰呆呆地看着。他发现张涛用的每一个理论他都学过,但把这些理论如此组合起来,他想都不敢想。这已经不是解题了,这是在创造一种新的解题范式。
十分钟。
仅仅十分钟,张涛就停下了笔。
他的解法过程,只占了不到三分之一的黑板,与旁边林峰那满满当当的复杂演算,形成了无比讽刺的对比。
他扔掉粉笔,转过身,平静地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魏广军。
“魏教授,您的原论文里,为了简化计算,在构建哈密顿量的时候,忽略了几个高阶的非线性耦合项,对吗?”
魏广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是学术界的常规操作。
“但您可能没意识到,正是您忽略的这几个耦合项,导致了系统在特定能量阈值下,产生了混沌吸引子。所以,用您论文里的那个简化模型,去求解这个包含了混沌效应的‘加强版’问题,理论上,是永远解不出最优解的。”
张涛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死一般寂静的研究室里。
“换句话说,您出的这道题,用您自己的方法,是个死循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