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响,二十七枚钉子暴射而出。
暴雨梨花针!
机扩在唐银手里。
玉红醇从他身上摸走玉匣的同时,给他解开了穴道。
这一切都是风玉楼的计划。
钉子射出时,众人都是背对唐银。
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玉红醇手里的玉匣上。
所以暴雨梨花针激射而出时,所有人才骤然惊觉。
但是已经迟了。
二十七枚钉子风驰电掣。
间不容发之际,沐君怀剑眉骤挑,长剑反撩,“铮”的一声,剑光如弧,挡在身前。
两枚钉子撞在剑脊,火星迸溅,弹开时,已擦着他肩头飞过,带起血线。
肖骁反应最快,猛一拧身,织出鞭网,密不透风,扫开两枚钉子。
却有一枚,贯穿他左臂,“噗”的一声,鲜血如水柱飙出。
“妈的!”他怒喝,却顾不上拔钉,脚尖一点,掠向一旁,以防他人偷袭。
三无和尚双臂一振,逼出护体罡气,两枚钉子骤然减速跌落。
一枚钉子折射飞出,打在树干上,“笃”的一声,入木三分,树干硬生生被挤出一道裂痕。
荆北双煞最狼狈。
蔡宝其铁虎爪横扫,却只挡开一枚。
另一枚钉子,直穿他右腿膝盖。
“啊!”他惨叫一声,整个人侧躺倒地。
陈果汉嘶吼着甩动铁链锤,“哗啦啦”声响中,铁锤横扫,挡下三枚钉子。
却有一枚,从锤缝中钻过,在他手腕上穿出了一个洞。
铁链一松,铁锤“哐当”落地。
唐银神色戾然,目眦尽裂。
风玉楼知道,唐银怒了,盛怒,像是一头失去理性的野兽。
他更知道,唐银用暴雨梨花针袭击众人,而最后的杀招——青袍客,必定是留着来对付自己。
蔡宝其气色恹恹却又带着怒气,“今日算老子栽了,我们走!”
陈果汉一把将蔡宝其扛在肩上,强忍手腕疼痛,如巨猿奔跑般逃离当场。
没有人拦他们,狗急也会跳墙。
肖骁左臂中钉,无力再战。他抬起右臂,给了风玉楼竖起了大拇指。
“风玉楼,你有种!”纵身一跃,离开当场。
风玉楼眼光横扫,踱步自若道:“看来即便在下现在要走,也不容易。”
唐银厉声怒视道:“把玉匣留下,否则要你死!”
风玉楼玩味地看向沐君怀和三无和尚,“唐少爷,即便我把玉匣还给你,这两位恐怕也不答应吧?”
三无和尚挠头道:“小家伙,这玉匣保真?”
风玉楼神色笃定道:“自然保真!从唐少爷身上摸出来的怎能有假?”
沐君怀不解道:“在下有一事不解,尊夫人真的可以开九转玲珑锁?”
这也是唐银想问的。
风玉楼干笑,“沐兄误会了,第一,她不是在下的夫人,不过是嘴上玩笑罢了;第二,她也不是什么鬼手七的弟子,自然开不了九转玲珑锁。”
沐君怀先惊后喜,暗忖:原来她尚未婚配……
唐银咬牙诘问道:“那她刚才开的是……”
风玉楼道:“是假的,真的百锻玄铁盒还在她的袖子里。”
玉红醇从袖子中拿出一个黑色盒子,在手里晃了晃。
风玉楼道:“九趟镖发出的第一时间,我让凌毅随便帮我抢了一个回来。所以刚才开的,是凌毅抢回来的假盒子和假锁。”
三无和尚一拍脑门,“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小家伙,你当真是诡计多端,不过太对和尚我的胃口了。”
沐君怀拱手道:“风兄足智多谋,沐某佩服。”
唐银忿忿道:“你怎么知道真的玉匣一定在我身上?”
风玉楼扬唇道:“若是我得了大宝贝,我绝不可能让它离开我半步,即便有百锻玄铁盒和九转玲珑锁都信不过。”
唐银怒极反笑,笑得发邪,“好……好……好……好一个风玉楼。”
风玉楼摇头叹道:“不好不好,这里没一个人愿意放我走,我又怎么能好呢?”
沐君怀道:“以风兄的轻功,你若想走,在下自问是追不上的。”
风玉楼斜瞟了一眼树下的青袍客,淡然道:“在这位前辈面前,在下还未敢造次。”
三无和尚对青袍客打量道:“这老家伙不显山不露水,和尚还真看不出个高低来。”
沐君怀同样打量一番青袍客,心中忖度:莫非风兄认得这位前辈?
风玉楼对三无和尚挑眉道:“大和尚,敢不敢打个赌?”
三无和尚眼睛一亮,咧嘴急道:“真的?赌什么?在赌这方面和尚还没怕过。”
唐银不屑喃喃道:“你就没赢过,当然不怕输。”
风玉楼正色道:“我赌……你在这位前辈手下,撑不过两回合!”
三无和尚连连大笑,把腰都笑弯了。
“你说什么?我撑不过两回合?小娃娃你也太小看和尚我了……”
笑声突然停顿。
三无和尚啧啧两声道:“小家伙,你想骗和尚去给你摸摸底儿,这算盘打得,我在这么远都听到噼啪响。”
沐君怀窃笑,不觉瞥见正在抿唇浅笑的玉红醇,四目交织,心底一阵悸动,不觉脸上一红。
风玉楼道:“那你赌还是不赌?”
三无和尚连连摆手,“不赌不赌,你这小鬼诡计太多,和尚我不着你的道。”
风玉楼反问道:“那要不你说怎么赌?”
三无和尚揉着脑袋来回踱步。
唐银眼神阴鸷,心中思忖:“我且等他们先斗,斗得两败俱伤。最后不管玉匣在谁手里,都请前辈出手击杀,这个人最好是风玉楼。”
玉红醇发现了不时侧目的沐君怀,玩心大起,给他抛了一个飞眼。
沐君怀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却有些手足无措地挠头怯笑。
风玉楼看在眼里,侧脸轻声道:“沐兄是个老实人,你最好别挑逗人家,不然你麻烦大了。”
玉红醇脉脉看向风玉楼,轻轻扬眉,眼底流波道:“怎么?你吃醋啦?”
风玉楼失笑,看了一眼沐君怀,他知道沐君怀要倒霉了。
三无和尚突然打一响指,豁然道:“有了,我赌你赢不了这位北寨少寨主。”
风玉楼漠然置之,道:“这有什么好比?沐兄可是《青衿榜》第五。”
唐银幸灾乐祸地扬声道:“风玉楼,你这《青衿榜》连个排名都没有,丢人丢到家了!”
玉红醇敛衽为礼,娇声道:“沐公子可是《青衿榜》第五呢!小女子久仰了。”
沐君怀拱手赧笑:“虚……虚名而已,不敢当!”
三无和尚摇头道:“啧啧啧……小家伙,是不是不敢赌啊?”
风玉楼揣着手,摸了摸下巴,“若是在下侥幸胜了,又当如何?”
三无和尚道:“若你赢了,和尚转头就走,再不纠缠;若你输了,交出玉匣,接下来就是和尚和这位少寨主的事了。”
玉红醇哂笑道:“和尚你的算盘也响得很呐,就算沐少寨主赢了,也是消耗巨大,和尚你岂非捡个大便宜?”
沐君怀傲然道:“无妨,既然都是为了玉匣,沐某与风兄迟早会有一战。在下也早就想领教风兄的高招。”
风玉楼摆手道:“沐兄别急,大和尚,敢不敢加个条件?”
三无和尚挠头的手顿在半空,警惕道:“你可别让和尚去抢千章阁的牌匾,那活儿太麻烦了!”
风玉楼黠笑,双指捋一捋鬓发,道:“若我赢了,你立刻走,不过,以后每次见了我,都要叫爷爷!”
三无和尚咂咂嘴,思量片刻,一拍大腿,道:“和尚应了你。”
林间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风玉楼与沐君怀身上。
就连青袍客也睁开了双眼。
沐君怀站于东,风玉楼立于西。
两人之间,相隔七步。七步,是高手过招的最佳距离。
沐君怀剑已在手,握剑的手指节分明,稳如磐石。
“风兄!”他的声音很自信,“你用什么兵器?”
风玉楼脚一跺,手指拈住扬起的树叶,淡淡道:“请!”
沐君怀的剑动了,没有预兆。
剑光如匹练,从东向西,直劈风玉楼眉心。
这一剑很快,而且很烈,快如惊雷,烈如野火。
沐家剑法——“断云”。
据说这一剑练到极致,能一剑劈开天边的云。
风玉楼的脚没有动,他只动了手指。
指间那片树叶,倏然飞出,不偏不倚,撞在剑脊上。
“叮”的一声脆响。
轻得像珠子落玉盘,却让沐君怀的剑,硬生生偏了半寸。
剑光擦着风玉楼的发梢飞过,带起的风,扯得他衣袂猎猎。
沐君怀瞳孔骤缩。
他的剑,势大力沉,凭一片落叶,竟能撼得动?
“好一记飞花指!”沐君怀低喝,手腕一翻,剑势陡变,不再直劈,而是化作点点寒星,从四面八方罩向风玉楼。
沐家剑法——“星落”,一剑能刺出三十六式,每一式都对准要害。
风玉楼终于动了。
他的脚,像是踩在云上。
身形一晃,已在三步之外;再晃,竟到了沐君怀身后。
落叶在他脚下纷飞,却没有一片被踩碎,仿佛他不是在林间奔走,而是在叶上起舞。
青袍客也不禁轻轻点头。
沐君怀的三十六式,尽数落空。
他猛地转身,剑光回卷,却见风玉楼手中,已多了三片枯黄的叶子。
风玉楼浅笑,指尖一弹,三片枯叶如箭矢般射出,分别射向沐君怀的肩头、手腕、膝盖。
沐君怀冷哼,长剑舞成圆,“叮叮叮”三声,将枯叶尽数挡开。
但这三片枯叶,却像三颗弹珠一般犀利,让他的剑势顿了顿。
就在这一顿之间,风玉楼又动了。
他像一道影子,掠到沐君怀左侧,指尖一扬,又是一片枯叶飞出。
这一次,枯叶不是撞剑脊,而是绕到剑下,打向沐君怀握剑的虎口。
沐君怀一惊,急忙回剑。
“很好!”沐君怀断喝一声,他的神情认真了几分。
长剑一挺,周身剑气暴涨,地上的落叶被卷得漫天飞舞,如同一道旋转的剑轮,将风玉楼困在中央。
沐家剑法——“风卷”。
剑气所及之处,草木皆断,石屑纷飞。
风玉楼在剑轮中穿梭,衣袍被剑气割出了几道口子,血珠从臂上渗出。
饶是他绝顶的轻功,也未能全身而退。
但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从容,像深不见底的湖水。
他在等。
等沐君怀剑势的破绽。
高手过招,一招杀招,往往要耗尽七分力。力尽之时,便是破绽出现之刻。
一百回合已过。
风玉楼一边游走,一边听着剑啸的节奏。
沐君怀的剑啸,起初密如骤雨,后来渐渐缓了,每一声啸响之间,都多了一丝空隙。
就是现在!
风玉楼猛地向上一跃,身形如鹰,掠到剑轮上空。
他伸手,从空中抓过一把落叶,足足十几片,在指尖一捻,如同一把小箭,朝着沐君怀的肩膀、胸口、大腿,同时射出!
沐君怀的剑,还在向下劈。剑势已老,收不回来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沐君怀此招必败,沐君怀笑了。
他反手持剑,重重往地上一插,巨大的剑气波动在面前骤然暴起。
摧枯拉朽般的气浪扫落了风玉楼打来的所有暗器,直击风玉楼。
沐家剑法——“截江”。以守化攻,如大江返流,气势磅礴。
风玉楼在空中无需借力,身体一横,左右疾闪,避开剑气。
剑气势竭,沐君怀紧跟一剑。
这一剑,比之前任何一剑都快,都狠。
风玉楼突然向旁一滑,如被风吹偏的风筝。
剑,擦着他的肋下飞过。
就在沐君怀的剑,即将刺空的瞬间,风玉楼的手,动了。
他的指尖,轻轻一点,点在沐君怀的手腕内侧。
那是“麻筋”所在。
沐君怀只觉手腕一酸,握剑的力气,瞬间消失。
“唰”一声。
曲水流觞剑插在了地上。
风玉楼与沐君怀两人背对对方落地。
林间,又静了。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沙沙,沙沙。
沐君怀看着地上的剑,又看着风玉楼,眼神复杂。有不甘,有尴尬,还有一丝释然。
“我输了!”他的余光扫了一下玉红醇,怅然道。
三无和尚两手一拍脑门,“哎呀!怎么会输呢?明明招招压制着那小家伙……”
突然又戟指道:“你是不是放水?放水不算哦!”
玉红醇皱一皱鼻,鄙笑道:“大和尚,想耍赖不认账,不害臊。”
沐君怀抱拳道:“风兄高招,心悦诚服。在下确实没有放水!”
风玉楼温言道:“沐兄,别跟这和尚认真,他就是想耍赖。”
三无和尚啐了一口,手拍胸脯道:“和尚我说话算话,耍赖就是乌龟王八蛋。”
他又突然看向沐君怀,咧嘴道:“你这小娃娃武功不错,你不是输在武功上,是输在临阵对敌的应变。那小子鬼精鬼精的。”
风玉楼手一招,道:“诶,大和尚,你好像忘了什么?”
三无和尚白了他一眼,道:“说好下次开始,这次不叫。”
话毕,朝树林深处大步走去。
唐银面带讥讽,轻鄙道:“姓沐的,你已经败了,还不走?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么?”
沐君怀冷哼一声,振衣道:“我在此处与你何干?”
唐银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莫不是想待我夺回玉匣,来一招黄雀在后?”
沐君怀傲然道:“在下跟唐少爷比,还是要点脸的。”
唐银怒喝一声,“你……”。
然后他余光看到了风玉楼。
“差点忘了,应该先找你算账。”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阴恻和狠毒。
风玉楼负手轻笑道:“我本来就在等你。”
唐银突然单膝跪地,抱拳作揖。
“前辈,请求您出手,把这姓风的杀了,助我夺回玉匣。”
青袍客没有说话,仅轻轻踏出一步。
就一步,,人便到了风玉楼面前。
移形换影!
这种已非常人所能的速度,把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青袍客直勾勾地看着风玉楼,仿佛用眼神就能把他杀死!
来自青袍客的压迫感,犹如黑云压城,又如一只巨大的手掌,按向一只蚂蚁。
风玉楼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连呼吸都凝滞了几分。
但他能感受到,这种压迫已经让他的心脏在不由地加速。
这种压迫,甚至比绮霞仙子的还要强上几分。
“若是他想要我的命,我决计不会有半分生还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