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晓燕心跳快得自己都能听见。
悄悄抬眼,目光刚一碰到沈书翰,便如受惊小鹿飞速收回。
反复几次,脑中就只剩下一片空白。
懊恼地咬了咬下唇:“霍晓燕啊霍晓燕,你怎么……怎么就突然怂了?”
心中羞赧与满脑的话语最终化为了一声很轻的嗯字。
沈书翰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笑容愈发温和。他没继续逗弄小姑娘,聊了两句,道明自己明天会去卫生所,便离开了公社。
从公社出来,风雪已经小了很多。沈书翰怀里揣着追回来的三百块钱,背后扛着那袋粮食,手里紧紧攥着离婚证明。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家里还有人在等着。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他快步朝家的方向赶去。
家中
沈军蹲在门槛上闷头抽着旱烟。李桂兰坐在炕沿,低声啜泣。王秀莲哄着被吓到的两个孩子,眼睛则是一直盯着门口。
“娘,你别太伤心,书翰他……他会有办法的。”王秀莲轻声安慰,其实她自己心里却也没底。钱和粮都没了,这年关可怎么过?
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
沈书翰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爸,妈,大嫂,我回来了!”
三人同时抬头,看到他肩上的袋子,都愣住了。
“书翰,这……这是……”李桂兰不敢置信,颤巍巍地站起。
沈书翰把米袋小心放在炕上,又从怀里掏出包好的钱,递到母亲手里。
“钱和粮食,我都追回来了。柳若溪那个表……她也签字了,婚离了。”
屋内陷入寂静,直到李桂兰放声大哭。
沈军猛地站起来,旱烟杆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粗糙的大手用力拍着儿子的肩膀,嘴唇哆嗦,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好……好小子!”
王秀莲停止哭泣,抹着眼泪,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书翰心中五味杂陈,暗自发誓:上天给我弥补的机会,我一定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扶母亲坐下,又看向父亲和大嫂,语气郑重:“爸,妈,大嫂,以前是我混蛋,被猪油蒙了心。从今往后,这个家,我来扛。”
“你扛?你一个赤脚医生,怎么扛?”沈军叹了口气,“钱是追回来了,可欠亲戚们的债总得还。眼看要过年,处处都要花钱……”
“爸,你信我。”沈书翰迎上父亲浑浊的眼神,“咱们这十里八乡,就我一个正经学过医的。以前是没把心思用对地方,以后不会了。我能靠这双手,让咱家过上好日子。”
沈军叹气,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儿子坚定的模样,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大嫂,让虎子和二妞搬去我房间住吧。明天我去卫生所之后,我就住那边了。”
“你说什么呢?那是你的房间!”
王秀莲有些慌,也有些生气地看着自己的小叔子。
“这是我仔细思考过的。虎子和二妞也大了,老跟你在一块睡,挤着也不是个事。我之后就在卫生所,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王秀莲眼眶红了。她哪里不知道小叔子这是心疼她和孩子,想把家里唯一一间还算像样的屋子腾出来。
可一想到他刚离婚,又要住到那冷清的卫生所去,心里就一阵心疼。
“不行,那地方咋能住人?又冷又潮的……”李桂兰也反对。
“娘,大嫂,你们听我说。”沈书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卫生所里间有张炕,烧一烧就暖和了。我住在那边,一来方便夜里万一有急症的病人找,二来……我也需要点安静的时候,多看看医书,琢磨点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依偎在王秀莲身边一直看着他的侄子和侄女,“虎子和二妞都大了,该有自己的地方。这事就这么定了。”
见沈书翰态度坚决。沈军盯着看了半晌,终是缓缓点头:“行,你想好了就成。秀莲,听书翰的,明天把虎子他们的东西搬过去。”
一家之主发了话,李桂兰和王秀莲也不好再坚持。王秀莲抹着泪,心里却是暖的。小叔子是真的变了。
沈书翰第二天一早就带着简单的铺盖搬到了卫生所。却没想到霍晓燕来得比他更早。
霍晓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大门,把沈书翰吓了一大跳。
“书翰哥,你……你真要住这儿?”
“我还以为是气话……”
“嗯,家里屋子紧,住这边也方便。”沈书翰简单解释了一句,随即转移了话题,“晓燕,今天开始,咱们除了日常接诊,还有件要紧事。”
“什么事?”霍晓燕好奇地问。
沈书翰走到外间,指着墙角那堆混杂的草药。
“把这些草药彻底整理出来,分门别类,炮制好。有些能直接用的,有些需要加工。另外……”
他目光投向窗外萧瑟的田野和远处的山峦。
“我记得咱们后山和附近田埂沟边,应该还长着不少有用的草药,这个季节虽然多数枯萎,但有些根茎类正是采挖的好时候。得空我们去转转。”
霍晓燕眼睛一亮:“书翰哥,你认得那么多草药?有些我看着都差不多。”
沈书翰笑了笑,没有多说。前世几十年的行医经验,加上后来系统的中医药学习,辨识这些乡村常见草药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他不仅认得,更清楚它们的药性、配伍和炮制方法。这是他现在最大的财富之一。
“慢慢教你。咱们卫生所西药太少,价格也贵,很多乡亲用不起。把中药这块捡起来,能解决大问题。”
沈书翰说着,已经开始动手分拣草药,动作娴熟利落,拿起一味药,便能随口说出其性味归经和主要功效。
霍晓燕跟在一旁,努力记忆,但看着沈书翰专注的侧脸,实在是静不下心来,那点女儿家的心思悄悄浮动。
她发现,离婚后的沈书翰,整个人变得……更有种吸引人的劲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