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2日,夜,红星矿场诺亚号车厢
种质库被安放在车厢中央的防震平台上。此刻,原本平静的箱体内,确实有一粒种子在自行发光、颤动,如同被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动。那是一粒标着“Lamp Flowerγ”(路灯花)的种子,散发着柔和的淡黄色光晕。
“安雅,你的体质……”江述白看向她。安雅也是唤醒者,但除了初始绑定辅助植物阿芦,一直未有新伙伴觉醒。
安雅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因先前微妙气氛和酒精带来的心跳,将手轻轻按在那种子管上。没有乐乐那种纯净无暇的共鸣,也没有陈大勇那种热血沸腾的意念灌注,更像是……一种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涌动,混杂着刚才未被言明的情愫、长久以来的责任感、以及作为团队智脑对“侦察与信息”的天然渴望。
种子管光芒骤亮,随即破裂。一粒轻盈的、仿佛由光线编织而成的种子飘出,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半空,迅速生长。
几秒钟后,一株奇特的植物出现在众人面前。它约莫半米高,主体是一根细长而柔韧的淡绿色茎秆,顶端没有花朵,而是托着一个精巧的、如同复古煤气路灯般的“灯罩”,灯罩内悬浮着一团稳定的、散发着温暖白光的能量光球。茎秆两侧还延伸出两片半透明的、蝉翼般的发光小叶片,轻轻扇动着。
小家伙刚成型,灯罩里的光球就急促地闪烁了几下,一个清脆、快速、带着明显口音(与乐乐、小豌他们标准意念流不同)的声音劈头盖脸地砸向离得最近的江述白:
“弄则港币样子!阿武乱!小瘪三!真是憋佛劳了!看着急色特我了!(你这傻样!磨磨唧唧!小混蛋!真是急死我了!看得我急死了!)”
车厢里瞬间安静。陈大勇和李红梅一脸懵,乐乐眨巴着大眼睛。小豌和火椒的意念也传来疑惑。连阿芦都似乎顿了一下。
江述白更是莫名其妙:“它……它在说什么?好像……在骂我?”
安雅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因为酒意和忍笑泛起更深的红晕,她白了那路灯花一眼,对江述白说:“没……没骂你,夸你呢。夸你……嗯,稳重。”她从小在沪语环境长大,自然听得明白。
那路灯花似乎更来气了,灯罩光球乱晃,茎秆转向安雅,用同样的腔调快速道:“阿拉小姐欢喜侬!伊看佛懂啊?小港督!(我家小姐喜欢你!他看不懂吗?小傻瓜!)”
这下安雅的脸彻底红透了,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粉色。她羞恼交加,也顾不上研究这新伙伴的能力了,抬脚(穿着作战靴)就轻轻踹在路灯花细长的茎秆上:“要侬多管闲事!(要你多管闲事!)”
路灯花被踢得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灯罩里的光球都晃晕了。但神奇的是,它并没有掉下来或者需要重新扎根,那两片半透明的发光小叶片快速扇动,竟然让它稳稳地悬浮在了空中!
“咦?”众人这才注意到它的异常。
路灯花晃晃悠悠飞回来,似乎觉得自己的“乡音”这群“巴子”(土包子)听不懂,灯球光芒稳定下来,切换成了字正腔圆、但语气依旧急躁的普通话意念流,这次是对着江述白:“搂她呀!笨蛋!等啥呢!气氛都到这儿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江述白被这株“操碎了心”的植物弄得哭笑不得,但也被它点破了最后那层窗户纸。他看向安雅,安雅也正看着他,眼中没了之前的羞恼,只剩下一层盈盈的水光和一丝“看你怎么办”的嗔意。
江述白心一横,借着酒意和这股被植物“催熟”的勇气,上前一步,伸出手,不再犹豫,轻轻将安雅揽入了怀中。安雅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顺从地靠在他肩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气氛……是都烘托到这儿了。”江述白低声说,闻到她发间的清香,觉得今晚的酒真是喝对了。
安雅在他怀里轻笑出声,声音有些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今晚喝多了,心情……也不太一样。居然会有新的植物被唤醒,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江述白抱着温香软玉,脑子一热,开始胡诌:“我觉得,不是巧合。是我们……在一起了。感情的升华,引发了某种……共鸣。就像江湖传说里那些双修功法,什么玉女心经、合璧剑法,需要情投意合、心意相通才能发挥最大威力。我们这……也算吧?”
路灯花飞过来,绕着两人转了一圈,灯球闪烁,发出鄙夷的意念:“呸!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那是被你们俩磨磨蹭蹭、欲语还休的别扭劲儿给气得‘早产’了!能量不稳,提前出来了!”
另一边,小豌偷偷凑到阿芦旁边,交换着“学术意见”:“不对吧,阿芦。我记得主人记忆碎片里,江湖上还有一种剑法,叫‘奸夫淫妇剑’……哦不对,是‘神雕侠侣’?反正也有这种两个人一起练,威力倍增的说法。”
江述白听得脸都绿了,松开安雅,顺手抄起旁边花盆边的小花铲,“啪”一声,精准地拍在小豌的“脑袋”(炮口上方)上,把它大半截身子都拍进了培养槽的土里。“就你懂得多!”小豌在土里发出呜呜的抗议意念。
为了庆祝新伙伴“路灯花”(安雅随口叫它“小沪”)的加入,更为了庆祝江述白和安雅关系的确立,剩余的啤酒和那点白酒被重新摆了上来。气氛比之前更加热烈和……“家庭化”。
李红梅大姐大风范尽显,搂着安雅的肩膀,对着江述白“训话”:“小白,我可告诉你,以后你要是敢对不起我们家安雅,让她受委屈,姐姐我第一个不答应!保证把你大卸八块,给安雅出气!”她说得杀气腾腾,眼里却带着笑。
安雅靠在李红梅肩上,笑着接话:“红梅姐,大卸八块太浪费了,还得收拾。留个全尸吧,好歹能……喂植物?”她促狭地看向江述白。
“留全尸啊……”陈大勇乐呵呵地重复,拿起酒瓶跟江述白重重碰了一下,“听见没,弟妹心疼你,要留全尸。来,走一个!”两人仰头灌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空下,红星矿场这片小小的世外之地,充满了久违的、带着烟火气和人情味的欢声笑语。新生的路灯花“小沪”好奇地悬浮在空中,时而飞高俯瞰,时而凑近人群,灯球光芒温暖而活泼。
有了彼此,有了新的伙伴,有了这个暂时的家,未来的路似乎不再是一片漆黑。总有一些东西,如同这黑夜中新生路灯花的光芒,又如身边人掌心的温度,能刺破绝望,带来微茫却真实的希望。
生活,好像真的开始有了奔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