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国士无双”的牌匾，砸得赵掌柜眼冒金星。

他瘫在地上，裤裆里一片冰凉，脑子里只剩下李卫国那句“以通敌叛国论处”。

完了。

全完了。

李卫国根本没多看他一眼，跟林建国又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大部队轰隆隆地撤了，只留下一个班的战士守在济世堂门口。

军车一走，那股迫人的气势也散了。

看热闹的街坊们胆子又大了起来，对着赵掌柜那群人指指点点。

“看见没，这就是报应！”

“想逼死林家？也不看看林家的小神医是谁罩着的！”

赵掌柜带来那些家丁，早就吓破了胆，手里的棍子都掉了一地，一个个缩着脖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建国看了一眼那块金光闪闪的牌匾，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发抖的赵掌柜，只觉得胸口恶气尽散。

他刚要开口。

“外公。”

楚尘迈着小短腿，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

“戏还没唱完呢，别急着谢幕。”

林建国一愣，低头看着外孙平静的小脸，满腔的火气瞬间被浇灭了。

楚尘没理会地上那堆烂泥，他走到那口大铁锅前。

锅里的药泥已经不再沸腾，凝固成一坨巨大的，散发着奇异香味的黑色膏状物。

“王爷爷。”

“哎！小东家！”

王德全赶紧跑过来，他现在看楚尘，眼神里全是狂热。

“去，把这锅里的东西，都给我搓成丸子，用油纸包好。”楚尘吩咐道，“就叫……济世大力丸吧。”

王德全的嘴角抽了抽。

这名字，也太实在了点。

楚尘又指了指那个刚被治好腿的老乞丐。“老爷爷，你以后别要饭了，就在咱们家门口待着，有人问你腿怎么好的，你就实话实说。”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每天管你三顿饭，顿顿有肉。”

老乞丐激动得“噗通”一声又跪下了。“谢谢小菩萨！谢谢小菩萨！”

做完这一切，楚尘才像刚发现赵掌柜一样，慢悠悠地踱步过去。

“赵伯伯，还躺着呢？地上凉。”

赵掌柜一个哆嗦，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那张脸比死了爹还难看。“小……小东家……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

“别呀。”楚尘摆摆手，打断了他。

“咱们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

他从兜里摸出那本写满名字的账簿，翻开，递到赵掌柜面前。

“你们不是不卖药材给我们吗？”

“没事，我们自己想办法了。”楚尘指了指那锅黑泥，“你看，那玩意儿，就是用你们卖给我的药渣做的。”

赵掌柜看着那锅东西，只觉得嗓子眼发干。

药渣做的？能把几十年的瘸子治好？

这简直是神了！

“从明天起，你们回春堂所有治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药，都可以不用卖了。”

楚尘用小手指了指那锅黑泥，笑得一脸纯真。

“因为我这‘大力丸’，一颗，能顶你们十贴膏药。”

“价格嘛，就收你们十分之一。”

“我这，算不算恶意竞争呀？”

赵掌柜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何止是恶意竞争，这分明是断他们活路！

第二天，济世堂门口排起了长龙。

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比过年赶庙会还热闹。

“听说了吗？济世堂出了神药，叫什么大力丸，一颗就能治好老李头三年的腰疼！”

“何止啊！一颗下肚，扛着麻袋上五楼，大气都不喘！”

济世堂的柜台上，摆满了用油纸包着的黑色药丸，旁边立着一块木牌子，写着：济世大力丸，专治各种不服。

回春堂。

赵掌柜双眼通红，像一头困兽，在空无一人的大堂里来回踱步。

伙计哭丧着脸跑进来。“掌柜的，又……又跑了十几个老主顾！都去济世堂排队买那什么大力丸了！”

“啪！”

赵掌柜一巴掌扇在伙计脸上。“废物！都是废物！”

他看着街对面那火爆的场面，嫉妒得心都在滴血。

一天！

才一天！

他回春堂的生意，跌了九成！

再这么下去，不出三天，他就得关门要饭去！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赵掌柜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猛地一拍桌子，带着几个伙计，气势汹汹地就往济世堂冲。

“林建国！楚尘！你们给我滚出来！”

赵掌柜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

他冲进济世堂，指着坐在柜台上晃悠着小短腿、正啃着一根糖葫芦的楚尘，破口大骂。

“你个小畜生！你这是砸所有同行的饭碗！你这是恶意竞争！”

楚尘慢悠悠地啃完最后一颗山楂，把竹签子随手一扔。

他抬起眼皮，看了赵掌柜一眼。

“哦？嫌我卖得便宜了？”

他从柜台上跳下来，走到门口，对着外面排队的人群，清了清嗓子。

“各位乡亲父老，静一静！”

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这位回春堂的赵掌柜，觉得我家的药卖得太便宜，是在恶意竞争，是在扰乱市场。”

楚尘摊了摊小手，一脸的无辜。

“我想了想，他说得对。”

“咱们不能做这种坏良心的事。”

赵掌柜一愣，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只听楚尘的声音，再次响彻整条街道。

“所以，我决定了！”

“从现在起！凡是拿着回春堂的会员牌子、看病收据，哪怕是一张包药的纸，只要能证明你是他们家客人的！”

“来我济世堂看病，分文不取！”

“药钱，全免！”

楚尘叉着腰，奶声奶气地宣布，小脸带着认真的模样。

“咱们济世堂，主打一个精准扶贫！专门帮助那些被黑心商家坑害过的朋友们！”

“轰！”

人群炸了！

“我的天！真的假的？不要钱？”

“我家里还有上个月在回春堂买的膏药盒子！算不算？”

“算！都算！”楚尘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嘈杂：“只要是他们家的东西，都算！”

“赵掌柜，你看，我这下不卖了，直接送，总不算恶意竞争了吧？”

楚尘回过头，对着赵掌柜笑了笑。

赵掌柜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看着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街坊，此刻像疯了一样往家的方向跑。

“快！回家拿牌子去！”

“我那张去年看病的方子还在！”

他看着自己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客源，在这一刻，被那个小恶魔用最残忍、最无耻的方式，连根拔起。

他还看到，几个刚从回春堂退了药的客人，此刻正举着手里的钱，在济世堂门口欢呼。

一口气没上来。

赵掌柜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响。

他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哎呀！赵掌柜气晕过去了！”

“快！快掐人中！”

场面一片混乱。

楚尘看都没看地上挺尸的赵掌柜一眼。

他对着旁边的王德全招了招手。

“王爷爷。”

“小东家，您吩咐。”

“去，买鞭炮。”楚尘吩咐道，“要最响的那种，挂在咱们门口。”

王德全愣住了。“小东家，这……这不好吧？赵掌柜还在地上躺着呢。”

“有什么不好的？”

楚尘理所当然地说。

“人家赵掌柜好心好意，帮咱们济世堂宣传，现在累晕过去了，咱们放串鞭炮，给他冲冲喜，祝他早日康复，这叫礼尚往来。”

王德全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看着楚尘那张纯真的小脸，只觉得后背飕飕冒凉气。

这哪里是冲喜。

这伤害性极大，侮辱性也极强啊！

几分钟后。

“噼里啪啦——！”

一串万响的大地红，在济世堂门口炸响。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夹杂着街坊们的欢呼和嘲笑。

而回春堂的赵掌柜，就那么躺在喧闹的中心，人事不省，像一条被人丢在路边的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