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穿过幽暗的洞穴
黑色的风就在你的耳边狂吼
你要经过火焰的巢穴
烈焰比白雪更白
你的身后一定是七十层浅色的阶梯
和不分善恶的神灵的询问
在你的前方还有七百层深眠的阶梯
或者万丈深渊
或者白色的船
然后你会到达……”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几点漆黑的烧痕完全掩盖了古老的文字。
“我现在后悔当初没听你的，我亲爱的科苏鲁。”塞西靠在深红色的大椅上，椅子最上面是雕刻的狰狞巨狼:“这些年苦苦追寻竟然都是走在错误的路上，老实说，当时看到这里，都几乎绝望了。”科苏鲁是罕见的名字，这个世界上，人们习以为常的以双字来为自己的孩子起名，没什么人会违背这些规则，这样没什么好处，反而会惹来异样的眼光，即便他做了，也很难会被人接受，议会机构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名字被登记，只有一种情况下是例外的，就是在这个人的生命中，有人曾经为他而死，为了纪念他，他就可以保留他的一半名字——这样的事情并不多见。
塞西是对着窗户的方向说的。
巨大的落地窗前是纵横交错的不知名常青藤，藤蔓如同攀缘的壁虎，落地窗正对东方，然而璀璨的朝阳从那边升起，到这里也变成孤单的几缕暗淡。
他就站在那巨大的落地窗的前面，浅淡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为他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辉，恍惚间像是远古那些名字都记不清形象却还通过残破的雕塑留下来的神灵，它们就在这样的清晨里漫步走进流着生命之水的命运河流，迎来永恒的生命与灭亡。
如果寒秋在这里，怕是要惊讶地说不出来话，因为这个人，居然是他在图书馆工作时唯一的上司——图书馆馆长，在寒秋离开冬叶城之前，他也离开了冬叶，此时他穿着寒秋从来没看过的衣服，暗金色的长袍，胸口绣着红色和黑色各占半边的十字架，再不是那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他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回答道:“我只知真理与事实。”
这句话的来源是《十二先知》，这本书在辉煌时代的末端出现，讲的是人类如何在这个世界上找到合适的位置生存，教导人类如何生活，教导人类从善，然而语言极其晦涩，笔画勾勒之间，仿佛是其他的世界的文字，据传如今流传的版本是十二位先知中的一位誊写的，而其他的十一位先知，各自都根据自己对初本的了解誊写了一本书，都名为《十二先知》，但是其实内容大不相同，有人说失落的熔炉师的秘密就在其中一本书上。
“真理和事实都是暂时的罢了。”塞西摇摇头，苍老的身体如同缩水的树干，似乎是不耐这清晨的微寒，他把身体更在毛毯里躲了躲:“你还年轻，我却已经老了，一腔热血让我走到这里，但是我在夜里思考，成为我现在的样子，是因为什么？我每每惊醒，找不到答案，但是这绝不是热血的代价。”
科苏鲁，一个边陲城市图书馆的馆长，或者说最神秘的黄金宫的校长——是的，和大多数人知道或者猜测的都不一样，黄金宫是一个专注于其事业的学院——他缓缓走回书桌坐下:“塞西老师，太久不见了，我没想到你已经开始怀疑了，怀疑正确的路，难道你不是这条路上的先驱吗？”
“咳咳咳，”塞西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不，科苏鲁，我只是比你更早的走在这条路上，你才是我们真正的领路人，我们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也知道这是一条不允许怀疑和退缩的路，见证了我们的路，成就了我们的名，我也不会怀疑，只是……”他指指自己的胸膛，那里起伏的已经不是一颗鲜活的心脏:“我太老了，人太老了就会后悔，我一直止不住的想，如果我们没有犯下那些错误，如果我们能够当时做得更好一些，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一切，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
毫无在图书馆中散漫模样的校长微微皱眉，良久才轻轻叹息一声:“放弃那些想法吧，道路曲折是难免的，而我们终归会成功。”
塞班微笑着岔开话题:“奥菲兰向我报告了，那里的两个孩子，是你要的吗？”
“怎么？”校长微笑问道。
“精彩绝伦的计策，你只让人给审判庭送了一封信，就成功的把所有的事情完成了，凯尔和甘莫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到这上面来。只需要在最后一步等着他们，就可以把所有的战果据为所有。”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呢。”校长笑道，“您不要笑话我了，哪有什么精彩绝伦的计策，无非是我知道她们不知道的东西而已。”
“那个女孩子是藏山的女儿。”
“对。”
“男孩子呢？”
“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哦？”塞西难得来了兴趣，“你会对普通人感兴趣吗？”
“别说的我好像变态一样。”科苏鲁笑道，“我本来没想到他会闯进计划了来的，但是后来藏山的女儿为了就他和他签订了灵魂契约，我就不得不把他也算进去了。”
塞西露出了一丝凝重，“什么等级的灵魂契约。”
“我知道您是最强的灵魂掌控者，但是这个契约没有等级。”校长摊手无奈道？
“我知道了。”塞西点点头，“既然是藏山的女儿，理所应当知道这个契约。”
校长点点头。
塞西问道，“你不觉得失望吗？本来完美的一个学生现在成了和普通人共享灵魂的次品。”
“完全不会。”校长说道，“那个男孩子也是我看不透的人啊，我其实挺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塞西抬起头张开浑浊的双眼，紫红色的宝石镶嵌在他的额头上，他沉默片刻，说道：“看来这是都你很器重的年轻人。”
校长疑惑道：“哦？怎么说？”
塞西捂住嘴咳嗽几声，用手指着科苏鲁道：“你的笑……咳咳，以前你还小的时候，只要有坏主意或者得了什么好东西，就是这个笑，你要得到的东西一定会得到，你要做的事也一定要成功。那时候米托斯最疼你，他跟我说，你就是没有眼睛的牛……”
笑着说道这里，他的神情突然有些悲伤：“啊，米托斯，老伙伴，有多久没有想起他了。我太老了啊，回忆往事不是只有老头子才会做的事吗？我还年轻的时候对着这个世界说我永远不老，永远不死，我指着康斯坦丁家的那个老家伙说我一定会让他看到，终有一天，我会站在他看不到地方，终有一天，我一个人就会比他的家族更强大，总有一天……”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喉咙了卡着他回忆的鱼刺。
“您成功了。”校长道，“您一个人就压住了整个康斯坦丁上百年。”
“比他的年龄晚的太多。”塞西把头重新塞进厚厚的毛毯：“况且，那有什么用呢，她已经没了啊。”
他微微喘息，对科苏鲁笑道，“我早知道属于我们的时代马上就要过去了，所以找更多的年轻人过来吧！世界属于我们，但是现在要属于他们了。”
校长起身，却无言安慰，这个老人，曾经独自跨过蛮荒，走上世界的穹顶，他曾经孤单的与偌大的议会对抗，他曾经强大的如同神祗，他是一个时代的唯一音符，他不需要被安慰。
但是在那样光辉的岁月里，但是在之后的沉默年代，在更后的动荡时代，他辉煌地发着只属于英雄的光芒，但是他始终是孤单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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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人起得很早，天没亮寒秋就和早早醒来的音姬出了门，倒不是真的迫不及待成这样，而是两个人一天没进食，实在是有些饿昏了的感觉。
穿过不曾熄灭的蜡烛照亮的古朴走廊，沿着环形楼梯走到大堂，出乎两人意料的，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或者说有马在等他们。
北舞好整以暇地在大厅站着，它正用马蹄踩着一颗玻璃球踢来踢去，那球在地上无可奈何地滚来滚去，但始终离不开它的蹄子。
“早上好。”看到寒秋和音姬，北舞停下了动作，它笑道，“昨晚睡得怎么样？”
它甚至向寒秋偷偷眨了眨眼，如果说不是当着音姬的面的话，寒秋倒是很想和它耍耍嘴皮子，但是音姬沉着脸。
“北舞先生，您在这里干什么？”寒秋好奇问道，至于音姬，没高兴搭理它。
“这位淑女似乎不开心了，是我说了什么实话吗？众所周知，马儿的话是真话啊。”这是神圣大陆的一句谚语，本意是说即便是听马讲话也不能相信这个人，当然，是那种不会说话的正常的马，北舞像一点看不出别人脸色的中年油腻大叔一样，兴致勃勃地调笑，“我想着你们辛苦过后肯定会饿肚子，所以给你们带了食物过来。”
确实如此，北舞这次没有拖着载人的车厢，寒秋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在它身后，摆着一个造型奇怪的桌子，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长又狭窄的桌子最多只能坐下两三个人，而上面除了两副餐具空空如也。
“吃的呢？”寒秋有些发愣。
“在开始早餐之前，先感谢食物吧。”北舞面向桌子低下头，肃穆地讲道。
这是哪里地习俗，寒秋在心里吐槽，他和音姬学着北舞，对着空桌子表示感谢。
“好了。”北舞踢开玻璃球，玻璃球骨碌碌滚到寒秋的脚下，寒秋蹲下身子捡起了玻璃球，北舞笑道，“你们想吃什么，我先向你们说好，只有素菜，原因想必你们知道。”
“有什么？”寒秋问道，他摸着玻璃球，光溜溜的却有些刺手。
“我要一份软面包，薯条，还要一碗番茄胡萝卜烫。”音姬说道，她坐在桌子旁边，拿起了餐具。
“好的，如您所愿。”北舞抬起蹄子在地上敲了敲，“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它转身问寒秋，“番薯，西红柿，番茄，胡罗卜，土豆，还有各式各样的水果，你想要什么都行。”
“我都可以。”寒秋正在研究玻璃球，他坐到音姬的对面，“来一份一样的吧。”
确实没等多久，一份份精美餐盘就从桌子的一端划了过来，没人推它们，也完全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面包，薯条，还有淡汤，散发着浓浓的香味。
北舞走到寒秋旁边，“还我的玻璃球。”
接下来的一幕让寒秋的食欲有些下降，北舞咬起玻璃球，舌头一卷就吞了下去，它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
“请慢慢享用。”北舞往外面走去，“等灵醒来，我会来接你们。”
音姬拿起一块面包蘸着番茄酱，尽量让自己显得没那么不淑女，她对寒秋说道，“待会我会教你如何成为一名天赋者，怎么使用你的术。”
饥肠辘辘的寒秋正在狼吞虎咽，他把脸从汤盆中抬起来笑道，“请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讲话，啊疼……”
音姬在桌子下面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