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米特默默地站在青色石台上,不知不觉间二人的话语交锋转而变成了守墓灵占据上风,克米特把门使木偶塞进暗兜中,忖度了几秒钟,对着守墓灵说道:“这石台铭刻的是一个法阵?”
“好眼力,那上面就是一个单向的传送法阵,只能出不能进,需要集齐三个门使木偶才能开启。”
“三个?”克米特用手按住那只瑟瑟发抖的门使木偶,若无其事地问道,“我只见过两个而已。”
“老夫在女蟊贼的身上感应到两个木偶的存在,难道她没有和你说过吗?”
“兴许是我忘了。”
守墓灵绕到丽贝卡的身后,把一点白光注入到丽贝卡肩上的那个木偶内。木偶僵硬的身体机械地摆动了几下从沉眠中醒来,它一注意到近在咫尺的守墓灵马上如临大敌一般偎依在丽贝卡的脖颈上。
“老夫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诚意。”守墓灵微微露出不屑的嗤笑,优哉游哉地从丽贝卡身躯中穿过。
克米特有意无意地多看了几眼,反而装作视若无睹样:“祝佑祭文我们是要定了的,本来万难割舍这件来之不易的法器,不过既然它是镇压尸妖的法器那就只能放弃了,我这个人还是讲道义的。”
“盗亦有道,说得就是你这种人。”守墓灵闻言一喜。
“不过我的同伴说要开启木匣需要同时调动这两个观天仪,你不放开限制她的幻术我如何能够取走祝佑祭文?”
守墓灵愣了一下,却传来胸有成竹的声音:“这点小事何难?”它也不知施展了何种手段,偌大的观天仪自个就晃动起来,石珠式样的漫天繁星在星图上发出磕呲声,不一会儿就把群星归到了百年前的某个日子,正是亚摩斯逝世那晚的星象。
檀木匣子的铜锁上发出了两声脆响,显然观天仪确实是解开铜锁的机关。唯独还剩下一个铜锁牢牢地扣住木匣。
“最后一个锁具要有特定的咒文才能开启,你把人偶放下老夫就传授于你咒文,等你开启取走祭文后再让你的伴侣上去,到时你们就可以激发传送法阵离开。”
“不行,你得先让我打开匣子确认里面是不是真有祝佑祭文,不然我可不敢把最大的筹码就这么轻易地脱手。”克米特摇头拒绝,“这里是你的主场,又有我的同伴作为人质,没有确定你有十二分的诚意怎么行呢。”
“好,那就如你所愿,谨记我传给你的咒文。”守墓灵见克米特态度强硬,知道执拗不过。
片刻后,守墓灵确认道:“可记住了。”
“记住了。”克米特一只手按在木匣上,一只手钳住调和人偶。口中念诵着守墓灵传授的咒文。
守墓灵钉在空中,严密地注视着克米特的一举一动。
“奇怪,为何这木匣发烫。”咒文念到一半,克米特惊咦道。
“怎么可能,莫非是你记岔了咒文。”守墓灵话语间含着一丝焦急,“你再重新吟唱一遍。”
“好烫。”克米特把手缩了回去,“你给我的咒文有诈。”
“你莫要胡思乱想,待老夫察看一下木匣的状况。”守墓灵向前飘荡了几步。
木匣泛出一道耀眼的白光,把置物架照得闪闪发亮。
“不该啊。”守墓灵疑惑着,又靠近了石台几步。
与此同时克米特恍然间消失不见,石台上刹那间空无一人。守墓灵仓皇无措只听见身后刮起一阵微风。克米特闪现在丽贝卡的身侧,一把搂住她往后急速退去,直到脱离墓室的范围。
“你这是何意?”守墓灵又惊又怒。
“若你是个纯粹的守墓灵我还能够勉强做主,但是偏偏有个木偶一直在警告我,我可不想一时大意成为尸妖的手下亡魂。”克米特神色漠然。
“你宁可相信一个木偶的痴语也不接纳老夫的诚意吗?”守墓灵反而冷静下来。
“那你先解释那只尸妖是什么人封禁在墓室内的,为何我从刚才就没有感觉到尸妖身上有半分的禁制存在。”克米特不再掩饰自己对于守墓灵的敌意,“太奇怪了,在见到尸妖前我可是丝毫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你不会想告诉我尸妖天生就是遮掩气息的高手吧,定然是有外物相助才能让它身上的尸臭一毫不散。”
“碍事的木偶,当初就该把它们一起焚尽了,到处在坏我的好事。上次帮那只蝾螈偷走了人偶,这次又让我功败垂成。”守墓灵气急败坏道,“老夫再说一遍,把人偶留下来,我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克米特手指间夹着成叠的符咒,不需要用语言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守墓灵冷笑着钻入石棺中,随即一阵轻薄的紫烟从棺内袅袅升起,继而传出凄厉的夜枭声。伴随着惨绝人寰的嚎叫,不可名状的刺骨寒冷从墓室内蔓延开来,克米特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光是这股寒冷就让克米特心生忌惮,顾不得等待丽贝卡恢复神智,几颗火球呼啸着飞向石棺。谁知墓室内好像变成了一个冰窖似的,火球只突入了几码深的距离停滞不前,表面哗啦啦地裹上了一层冰晶,眨眼间化作了几颗冰坨子。紧接而来的几枚风弹在墓室门口就被无形的屏障挡住,簌簌簌几声风弹不受控制地反弹到甬道内,在砖石墙上留下了几道深坑。
石棺内抬起一只枯瘦的乌臂,扒在石棺的侧沿。顿时滚滚的腐臭味喷涌而来,克米特连忙打算捂住自己和丽贝卡的口鼻。
没想到伸向丽贝卡的右手被三根指头掐住,前进不得后退不能。
“你醒了。”克米特惊喜万分,看到丽贝卡已不再是傻笑的模样。
“你想对我干什么?”丽贝卡乜斜地瞟了一眼,左手一掌拍在克米特的背心处。
只是轻轻一击,克米特身形顿时不稳差点跌倒在地。
“我没有恶意,里面的尸妖在放毒气。”克米特没有功夫抱怨,忙把眼下的境况交待清楚,“怎么办?一只尸妖怎么对付?”
“我刚才是陷入了幻境,这眼前是真的还是假的。”丽贝卡召出一股旋风护住二人,却在饶有兴致地分析着什么。
“这不是幻境,里面真有一只尸妖,丽贝卡小姐你振作一点啊,是进是退赶紧拿个主意。”克米特眼瞅着尸妖升起了另一只胳膊,焦急万分。
“我的身材怎么样?”丽贝卡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克米特情急之下答道:“挺平的,当务之急……”
话还未说完,丽贝卡一把擒拿住猝不及防的克米特,膝击了他的柔软腹部。
“你干什么?”克米特痛苦地趴在地上,只觉得这个女人莫名其妙。
“果然是现实。”丽贝卡捏了捏拳头,噼里啪啦的骨头脆响不绝于耳。
“不就是一只尸妖嘛,大惊小怪。”丽贝卡嗔怪道,“绅士就是要在关键时候也得注意风度,不然可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上你的哦。”
“哦你个头,一头母熊有什么好卖萌的。”克米特勉强支起上半身,内心里对丽贝卡的腹诽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
尸妖恰好同时从棺中坐起,怨毒的死鱼眼和克米特正巧对到一起。
“新鲜的血与肉。”尸妖嘴巴微动着,声音却似鸣鼓。团团的黄绿气体从它的身体中飘散出来,所到之处尽皆染成乌黑。连坚硬的砖块也在接触的一瞬间泛出滋滋的声响,表面变得坑坑洼洼。
“一头带着腐蚀瘟气的尸妖,还变异出了冰属性,难得难得。我还以为杰顿的尸妖统统都是疫病之神的忠实信徒,没想到还有一个玩出了花样。”丽贝卡好像还是神志不清,居然为那只尸妖鼓起了掌。
尸妖可不会因为丽贝卡的夸奖而手下留情,它跨出石棺,双足飘离在地面几寸。夜枭的怪叫声中,加速的枯瘦身躯如同鬼魅一般化为一道黑烟,直剌剌地扑来。锋锐的长爪宛如利剑,黑中泛绿的指尖僵僵便可够到丽贝卡飘散的额发。
蓝盈盈的电弧从丽贝卡的手指间弹出,钻入到尸妖的巨爪中。巨爪好像是被毒蜂蛰了似的,猛地收了回去,碧火霍然从焦烂的伤口处冒出。
尸妖负痛退却,赶忙从口中吐出白蒙蒙的雾气熄灭爪子上的碧火。它望向丽贝卡的眼神多了一丝惊惧,似乎没有料到一个下位术士能够阻挡自己的脚步。
但下一刻,噬人的渴求就冲散了尸妖的惧意,它张口蓦然喷出数十根细如蚕丝的冰针,砉的一声在空中消失不见。
丽贝卡指转如轮,咒吟似歌,恍惚间四根明晃晃的雷电柱子破土而出,灌进头顶的坚硬岩层中。哐哐哐几声,闪现而出的冰针撞在立柱之间的蓝色屏障上,几道蓝湛湛的电弧乍现,将透明的冰针击得粉碎。碎裂的冰针反而在雷电屏障上结出朵朵美轮美奂的冰花,附黏在暴烈的雷元素上,激荡起层出不穷的电弧。冷冽的水元素和雷元素相互角力,争夺着那层稀薄的蓝色护罩。
尸妖见冰针没有一击致命,死鱼眼转了几圈,忽然把如刃的利爪深深插入到地下,龟裂的缝隙顺着它的手边蔓延到丽贝卡的脚下,尸妖桀叫了几下,看似羸弱的胳膊竟然缓慢地掀起沉重的岩层。原本平整的甬道因为一端的隆起而变得倾斜起来。
卷起的岩石和土壤在被尸妖用寒气冻成一坨巨大的岩球,狞笑声中,岩球顺着倾斜的甬道开始加速。
眼看着岩球就要如尸妖所愿碾压掉屏障中的二人。
“起。”克米特手中的符咒化为一道流光没入地下,几十颗膝盖高的土锥窜起,插入到岩球中。
“你干嘛?是觉得本小姐打不过一头尸妖吗?”丽贝卡处变不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正缓缓分开双手,拉出一根银晃晃的电矛
“额,丽贝卡小姐,容许我解释一下,尸妖可是有着接近灰铁正种实力的怪物,也就是说一般的下位术士对上它都是出于下风的。”克米特小心翼翼地答道。
“那是你的常识,不是我的。”丽贝卡回眸一笑,侧脸在电矛的映照下似有万千风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