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矛在她手中温顺得如同初降的羊羔,唯有弧光涟涟,闪烁不定。丽贝卡挚着电矛的尾端,弓步屈膝,摆出投掷标枪的标准架势。
前臂只是轻盈地一甩,电矛骤然滑入白气弥漫的甬道内,岩球在电矛前不堪一击完全被其洞穿。剧烈的魔力震荡从岩球后方滚滚而来,荡尽冷冰冰的白气。凝结在岩球表面的寒冰大片大片地瓦解,赫然间堆积在冰壳中的石砾土砂四散奔泻,巨大的岩球不复存在。
俟尘埃落定,墓室的门口只留下了尸妖的半截残躯,燃着碧幽幽的绿火。
“本小姐不过出了七成力,这头尸妖就不支了。真扫兴,我还特意准备了后手呢。”丽贝卡湮灭手中的银色电球,不无遗憾地喟叹道。
你确定自己只是下位术士的境界吗?克米特感觉冷汗津津,远离了她一小步。
墓室被尸妖的腐蚀瘟气熏陶了一遍,又经历了躁烈雷元素的洗礼,凄惨样可想而知,到处都是焦黑破烂,一片狼藉。受到波及的石棺和观天仪要么化为石屑要么残破不堪,只余下青色石台幸免于难,那里正有一层乳白色的护罩罩住了石台的整体。
“这只尸妖死的不能再死了?”尸妖触目惊心的惨状让克米特目不忍视。
“太弱了,连晶核都没能留下来。”丽贝卡疾首蹙额,为对手的孱弱而大感烦恼。
克米特试着踹了尸妖一脚,残缺的躯体像木炭一般短成数截。
“那就是祝佑祭文的所在。”丽贝卡目光炯炯,一眼望向青色石台。
“能够被特意用防护罩护住的地方想来就是存放宝贝之所。”克米特含糊应道,他可不想暴露自己和守墓灵的谈话,那样难免会暴露自己持有调和人偶的事实。
“你没有进去查看过?”丽贝卡狐疑道。
“刚才只顾把你从幻术机关中救出来,哪里有机会在那么凶险的地方溜达。”克米特尽力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
丽贝卡微微嗯了一声,目光在墓室内游离。可惜精美的壁画面目全非,没有机会让丽贝卡一饱眼福。
“观天仪已经半毁了,拿那个护罩怎么办?”克米特生怕丽贝卡诘问之前的情况,连忙转移话题。
“一个护罩而已。”丽贝卡吟唱咒语放出一道闪电击在凝若实壁的乳白护罩上,护罩应声消解,看上去前方已是坦途。
孰料墓室内忽然地动山摇,砂砾如雨般扑簌簌地落下,脚下的地面瞬间裂开数十道深不可测的缝隙。铁闸咣当一声猛然下坠,把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触动机关了。”丽贝卡和克米特眼神只是一交流就立刻了然眼下的处境。
缝隙内传出细碎的杂音,很快一群群紫黑色的蜘蛛从地缝处蜂拥而出,漫向室内唯二的异类生物。
“这不是幻觉。”克米特笃定道,虽然和在墓室外体验过的那个幻觉有些相似,但是调和人偶压根就没放出护罩,从以往经验来看,似乎只有面对幻术调和人偶才会自动激发出防护罩。
丽贝卡一步跃上石台,从置物架中抓起檀木匣子,随即向铁闸激射出准备好的闪电,然而铁闸只是发出一阵嗡鸣,仍然维持着原貌。
又是一道威力更甚的闪电,结果还是拿铁闸没辙。
“铁闸有点棘手,看来我们先要清除这些碍事的玩意。”丽贝卡面色微变。
蜘蛛群四面涌来,骇人的聱牙上下磕碰,一时间墓室内满是磕呲磕呲的响声。
克米特试着拿火球实验蜘蛛群的实力,结果发现效果不佳,烧掉了外沿一圈蜘蛛后火球就被喷溅的毒液熄灭。反而激起了蜘蛛的怒意,群情汹涌下把头号目标对准了克米特。
克米特退上石台:“这群蜘蛛不可小觑。”
“只有和它们真刀真枪打上一仗了,可是在这么狭小的室内,我没有办法释放大威力的术法,不然震塌了头顶的岩层,你我都要被活埋了。”丽贝卡眉头一皱,“封闭的空间内也没法使用闪现术闪现到室外,这可麻烦了。”
“石台上好像铭印了一个法阵。”克米特突然记起守墓灵所言,提醒丽贝卡道。
丽贝卡往下看去,不一会儿面露喜色:“天无绝人之路,这是一个传送法阵,还是我知道的那种传送法阵。看来我们还是有机会脱身的。”
“把门使木偶给我。”她说道。
克米特心领神会,把暗兜中的木偶抛给了丽贝卡。丽贝卡手上蓦然出现了另外两只,和着第三只一起放置在石台的三个角落。
“替我挡住那些恼人的蜘蛛,不要打扰我的施法。”丽贝卡吩咐道。
几分钟后,蜘蛛群前赴后继,眼看就要冲破克米特的阻截涌上石台时,一道三色的光柱倏然从石台上升起。
光柱转瞬即逝,原地瞬间空无一物。
格雷锡安一处再平常不过的丘陵顶部,克米特重重地从半空中栽下来,幸亏软绵绵的草甸垫在了身下,减缓了五脏六腑受到的冲击。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看厌了这些生命力旺盛的杂草,没想到现在反而萌发出一缕淡淡的怀恋,克米特在草甸中伸展四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半夜的清新空气,空间转移的痛苦难以用言语表达,基本就像把整个人揉捻成一团黏土,挨受重锤的千百次敲击后再给你捏成本来模样。四肢酸痛自不必说,脑子里现在也是一团浆糊。
草丛中因为二人突然出现而中止的虫鸣合奏复又嘹亮起来,昼伏夜出的猫头鹰从克米特头顶掠过,一旁的丽贝卡早已迫不及待地揭开木匣的盖子,捧出一张缥碧色的卷轴喜上眉梢,全然无暇搭理克米特。
璀璨星空下,大地众生并没有多少闲暇,不论是卑微的虫蚁还是高高在上的术士都在为了自己的目的而辛勤奔劳。
那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克米特伸手拔下一颗不知名的浆果放在嘴里含着,聊以慰藉怅惘的心灵。
……
荒芜的因霍克山间,这里的萧瑟秋风与山下截然不同,像锐利的刀子似的深深刺痛行人裸露在外的皮肤。
即使是像山民们一样千锤百炼的汉子,遇到飞沙走石的山风有时也不得不停下脚步,把牲口用缰绳圈在外面,一群人躲在临时搭建的毡布篷里避风。
汉萨姆的运粮队不巧正碰上了这种情况,上百个山民大都蜷缩着身体和同伴挤在毡布篷中,只有少数倒霉的汉子被分配到外面看守宝贵的粮食,免得哪车粮食一个不慎在风中倾倒。自然这些山民全都穿着临时分发的厚实棉袄,他们用毡帽和领巾把自己的脸也裹得严实无比。
“汉萨姆大哥,有人过来了。”山风正劲之时,看守粮食的山民忽然闯进了毡布篷中,身为运粮队的首领,汉萨姆坐在毡布篷的门口边缘,那里最冷但也是进出最为方便的位置。
“什么人?”汉萨姆的毡帽间漏出了几缕黄色的鬈发,他正和手下的汉子说着俏皮话,猛然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有点吃惊,“有几个人?”
“大约二十几匹马,都是些乘马的人。看装束不像是认识的部族。”通报的山民紧张之情溢于言表,说话颠三倒四。
“我去看看。”汉萨姆一把推开慌里慌张的山民,对着身后的亲信手下打了个手势。
山民们对这种手势再明白不过,顿时十几个穿着皮甲的汉子抄起手边的武器站起身来,脸上带着腾腾的杀气。
不速之客已然离运粮队不足四十码远,他们在风沙中掩着面门,全都骑在高头大马上。
这是哪个部落的贵人经过这里吗?汉萨姆最初是做如此判断的,山民们素来以骑马为能,每个部落里都驯养了大批的马群,可是因霍克山区特有的矮种山马是以坚忍耐渴、富有耐力而闻名,论身形那是毫不出众。凡是高大的马匹俱都是从山下购置或者掠夺来的,因为数量稀少,也只有部落里的贵人才有资格驾御。
像本部酋长安斯泰菲大人坐下的那匹铜青色骏马就是吉诺人最为自傲的沃伦马,那里据说靠近盛产良马的坎普尔王国,近朱者赤,是吉诺人军马的首选。
不过能够让随从都骑上山下的骏马,这支马队的首领定然是哪个部落的重要人物。汉萨姆一想到这里,侧头对着手下的亲信低语了几句。亲信马上招呼着众人把出鞘的武器收起来,免得让马队里的贵人误会了。
马队似乎也看到了汉萨姆一伙人,为首的男人让马队减速,隔着十码的距离喊道:“打搅贵部了,我们要买点粮食清水,价钱好商量。”
尽管在风沙中,男人的声音依然清晰无误地传入到汉萨姆的耳中。汉萨姆一听到声音的语调,嘴角搐动了一下:“吉诺人?”
手下的汉子一阵骚动,显然他们也听出了男人身份并不是山民,性急的汉子直接就拔出了武器。
哐哐的刀剑声显然不能瞒过男人的耳目,他的语气严肃起来:“贵部这是什么意思?”
“我部不欢迎吉诺人,你们老老实实离开咱们就互不干犯,免得动起刀兵。”汉萨姆止住手下的莽撞行径,干净利落的回应道。
“吉诺人?什么时候冽风部对杰顿人的敌意这么大了。”一个魁梧的大汉骑马上前,熟悉的话音让汉萨姆大吃一惊。
“拉尔夫大哥,你回来了。”汉萨姆惊喜交加。
“是汉萨姆吗?这么多年了你小子还是这副腔调。”大汉策马继续前进,在风沙中露出了真容,双目熠熠有神,脸庞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凌乱的胡茬和鬓角连为一体,“这次带着同僚途经山区,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本部的同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