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阳一座不知名的山涧,不知在什么时候上演了这么一幕对话。
“大哥,你说咱们那一票过去那么久了,咋还躲在这鸟不拉屎连个女人都没有的鬼地方。小弟我裆下可有不安,这何时是个头啊。”一个瘦瘦的汉子小心思量了语句就走到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跟前说到。
“不该你问的别问,银子不都到了你兜里吗?想这么多干嘛!”这位眉宇之间略显阴鸷的头领按住手中包裹着的长形武器呵斥到。
“大哥,不是小弟不明事理。实在是来这山里数月了,想必风声已经过去了。你看看诸位兄弟,这兜里的银子有得拿没得花,有什么意思啊。”这位瘦汉子指了指身后一群无精打采混吃等死的人说到。
“干我们这一行的,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何况这次老爷亲自交代了,没有他的亲口手传,不得出山!干这一行,就要有规矩!回去好好躺着,日子到了自然会让我们出去的。”阴鸷头领盯着瘦汉子不耐烦的说到,然后腾出一只手来让他退下。瘦汉子满腹牢骚,但面对这位头目他却不敢多言,多说的这两句话已经耗尽了这些时日以来所积攒的所有勇气。但双手插进袖子里面,意难平的找了个角落蹲着,看着这些日子以来散落在地的各种动物残骸还有炉火灰烬,已经空中弥漫着的一股屎尿屁的味道,他觉得心烦极了。他低头不语,仿佛在想着什么。那位阴鸷头目看着手下这位干将回到了角落,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起身朝外走去。众人知道,老大是要去等信了,可都等了多久了,众人也不抱什么希望,只是这日子越来越难熬。在这山里待久了,看着个母雀都觉得俊俏无比,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哦,瘦汉子拍了拍怀里的银子,脑子飞快转动。
天慢慢黑了起来,月亮如苍天的眼睛一样,瞪得圆圆的。山涧里有一个黑影小心翼翼的在草丛间穿梭着,时不时的回头向营地看去,抬头看了看天空,仿佛在计算着时辰就飞快的离开了。矫捷无比。
灾后的人民似乎已经忘却了那些苦痛,他们不关心上任县令的死活,他们也不关心新任县令是谁,穷人惦记的是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的产成,是交税的时日,是身边围绕着的孩童的年岁。富人贵公子关心的人自己的腰间时不时又鼓了一点,能不能支撑潇洒一次的开销,潇洒过后这个钱袋子还能不能鼓起来。文人关心的是诗书礼仪,封妻荫子,“风声雨声与我何干,国事家事付与他人,且等他日青云直上,再行磋商。”一盏灯火,一本经书,一个官位。
于是乎,兰阳的娱乐活动比如说赌博与娼妓以一种更为强大的姿态重新屹立,它向兰阳的人宣告:“人生在世,八九享乐事!”于是灯火辉煌,日夜笙歌,穷人止步,贵人高歌,文人唾弃而回望。此时的兰阳妓院门口站着一位形象邋遢的汉子,他吐了口唾沫在手中搓了搓,满脸的激动和满眼的淫光。他好奇的丢出几两碎银洒向门口那些迎来送往的女子,惹来“大爷~”连连,仿佛听到仙乐一般,这位瘦汉子陶醉的忘乎所以,他左拥右抱搂着数位女子就向楼里走去,大笑无比,今夜注定春宵苦短。
翌日,赤裸着的瘦高汉子揉了揉眼睛,忽然望见外面已有微光,不由得大惊然后立马起身换上衣服,来不及向床上的两位姐妓解释,丢下一枚硕大的银锭高声说道:“今晚大爷还要来!”然后就匆匆向外走去,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山涧里看见了日出,又到了一个改打猎准备吃食的日子了,阴鸷头目整理整理了队伍发现少了一人,正是昨日那瘦汉子。正在大声呵斥的时候,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哥,大哥,等等小弟,等等小弟。小弟昨日吃坏了肚子,去那边拉屎去了,来得晚了些,大哥莫怪。”正是那位瘦高汉子,身上散发着宿便的味道。阴鸷汉子皱了皱眉头,挥挥手让他进入行列就准备启程去打猎,一行人寂然无话,仿佛行走幽冥间的索命鬼。瘦汉子混入人群,内心轻叹一口气,趁人不注意擦了擦脸上的虚汗,心里暗道自己的机智以及昨日那小娘子身段的美好,不由得哂然发笑。
这一群人约莫二三十人,在此地待了数月之久,附近的猎物早就跑光了,就连那些硕大的无比的野猪也不敢轻易招惹这帮习武之人,阴鸷头目早有所料,周围打光了,那就去远一点的,总不可能饿死人的,瘦高汉子昨日驰骋许久,今日还未吃早饭便匆忙赶回来,实在虚脱无比,但内心有鬼又不敢多言,只得轻轻放缓脚步跟在大部队的后面,望着越走越远脚步不停的头目,内心实在无比怨毒,此次偷跑出去,也没听见有何人说起前些日子的“打劫”一事,这大哥真是老了,怕事了。
一个人一旦尝到了些甜味,便会心存侥幸,觉得再来几次也无妨。然后内心给自己说:“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打猎回来的队伍趁着太阳落山之前赶回了营地,一个个的都累得很,长吁短叹。几个人点起了篝火,简单的将猎物处理了之后便放在火上熏烤。在火光的照耀下,这一群许久没有见到外面世界的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色彩,每个人都不说话,偶尔说话也都只是“让一让”这些毫无营养的话语。着实凄惨,阴鸷头目啃着刚刚烤好的猪大腿,看着周围这一群人无精打采的模样,脸上不动声色,心里也知道本来他们这种人就浪荡惯了,过惯了那种干一票享受一下的日子,因为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活着,能享受就享受。可这一下子几个月几个月的没什么起色,可是会把人逼疯的。阴鸷头领,放下食物,走到外面然后轻轻吹了一下鸽哨,飞过来一只鸽子然后在鸽子脚上绑上了一条从衣服上撕下来的衣带,然后就将之放飞出去。而那个瘦汉子见自己的大哥已经出去,便跟旁人说自己今天累了,需要早日休息,劳烦他给大哥说一声。然后就悄悄溜了出去。
趁着一如既往的好月光,兰阳妓院门口又是一位熟悉的身姿,还是一如既往的豪爽大方,仿佛不知金钱为何物。一天又一天,就在一种莫名的巧合之下,瘦汉子硬是恶狠狠的享受了一把,但骤然而至的这种一掷千金的行为必然会引起众人好奇。疑惑者有之,悄然暗道这是谁家的贵公子;唾弃者有之,想必不知是哪里来的肮脏钱财,相比这种人嫉妒更盛。瘦汉子没有理会这些,仍然我行我素。旁人之谈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有一位在汜水度过几天平淡日子的汉子早早就来到兰阳此地打探消息,正是朱骥亲自上门约谈的张继。一直以来张继都隐匿身份小心打探,不料长久以来,竟然毫无头绪。不由得在街边暗自喝着闷酒,仔细思索是哪里出了问题。两碗米酒下肚,张继脸色红润无比,正欲离开之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谈起近日对门妓院的一桩趣事。
“嘿!你听说了吗?听说近日来对面来了个有钱人,那家伙银子不要命的甩,那些小娘们恨不得把胸前那二两肉揉进那位兄弟的脑袋里,啧啧。”其中一人无不艳羡的感叹到。
“那可不,这两天我周围那些经常去对门的汉子可都跟我抖落这件事儿,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不过你这家伙,家里娘们不也是美得很,想这玩意儿干啥,那有钱人的钱是你的啊。”另外一人用带有友好的鄙视意味的语气说到。
“嗐,兄弟你这就有点自欺欺人了,这家花和野花,你心里还没有点数吗?”最开始那个人不怀好意的说到。
“……”
身后两人继续说着什么,已经喝了酒的张继没有听真切,但他有些迷糊的脑子里觉得“死马当活马医”这句话有它的可取性,于是他不管后续如何,趁酒在兴上,他又要了一碗酒,酣畅饮尽之后,身子暖和了起来,从兜中抖落出几枚大钱带上风帽就离开了。找了个视野开阔的角落,就盯着对门妓院的迎来送往,就等着这位‘有钱人’的出现,想必会有一些意外的收获。
月华初上,秋后的寒风吹起娼妓薄如蝉翼的襦裙,露出衣物下完美的身段,仿佛感受不到寒冷的侵袭。倒也让那些故意留宿此处的穷汉子乞丐大饱眼福。
“兄弟,面生啊,怎么没见过你啊。”一位蓬头垢面的乞丐看到蹲在墙角直愣愣盯着妓院的张继出声询问到,张继秉承关键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不去理会他,谁知道那位乞丐到好似自来熟一般侃侃而谈起来。
“嘿嘿,在这地方的,大家要做什么都一清二楚,不就是为了过过瘾嘛。嘿,兄弟你看到那门口靠右第三个的小娘子了吗?那可真是我见过屁股最大的,想必生养极好,你再看旁边那位腿极长的美人儿,想必那一双大腿能夹死人,嘿,这位有钱人又来了。兄弟你再看……”这位乞丐还在对门口的每一个姐妓评头论足的时候,一个身着劲装的瘦汉子出现在眼前,张继一听‘有钱人’三个字立马抄起手中的东西就走了上去,完全不理会后面汉子呼喊。想必这位汉子憋得太久了,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位知音。
瘦汉子发出淫猥的笑声,然后熟练的从门口捞过两个姿色尚好的姐妓走入楼里去,双手还不老实的在上下摸索。张继跟着他走进了楼里,然后小心避过妓院里护卫视线,就藏在瘦汉子所享乐的隔壁,着实惊险。若非张继从旁拉过一位姐妓,想必就会被发现了。张继看着被打晕在床上的姐妓,看着曼妙的身姿不由得吞了吞口水,然后迅速把被子给她盖上,掏出一枚银锭轻声说道:“得罪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张继就轻轻的听着隔壁的动静,看到底是怎地个‘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