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柏站在船头右手握枪左手持刀,赤裸着上身露出匀称修长的躯干,黝黑的皮肤是海风与阳光上的色,微微隆起的肌肉证明他这看似单薄的身躯下隐藏着强大的力量。少年的目光注视着海面之下,身体调整状态蓄势待发。
他是鱼猎手,靠在海上狩猎鱼怪赚钱。这是一份危险的工作,他所狩猎的自然也不是一般的鱼类,而是鱼怪。
这片深水港湾不时会进入一些可怕的鱼怪,它们危害巨大,会袭击来往船只,对海湾的安全造成破坏。
几个时辰之前,渔师确定有一条大型鱼怪进入了羚角港。港湾的人迅速通知了荀柏,他是这一片最年轻也是最优秀的鱼猎手。
海面一片风平浪静,让人不禁怀疑鱼怪是否真的出现。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动摇,渔师在这方面的判断是绝对不会出错的。渔师们都是曾经的鱼猎手,可以说每一个渔师都曾是鱼猎手,但是每一个鱼猎手却未必都能成为渔师。
渔师的钓线忽然动了,他立刻摇响手中的铃铛,这是鱼儿上钩了的信号。
在场渔师、五位鱼猎手、四名船夫立刻紧张起来。荀柏盯紧了钓线入水的位置,双手虚握鱼枪,左手的小指无名指扣紧刀柄上的环。
“来了阿柏,是冉遗鱼!”渔师站起身,用力向上拉拽钓竿,鱼线绷紧,水珠被细线切开。
荀柏纵身一跃,手中长枪朝着海面笔直向下扎入海中,初春海水冰冷刺骨,但他早就习惯了。少年睁开眼睛,明亮的海水之下一条的长着蛇颈背生六根骨刺的鱼怪正被鱼线拉扯着飞速向海面上浮。
鱼怪长着大口,那张大嘴一口就能吞下四五个人。荀柏完全不害怕,他已经捕捉过三条冉遗鱼了。他冷静地靠近钓线,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鱼钩嵌在鱼怪满是牙齿的口中。
顷刻间冉遗鱼就冲到荀柏面前,它口中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要把少年吸入腹中。但是荀柏不慌不忙,只见他岔开双腿,两条腿稳稳踩在鱼怪的双唇之上,少年的力量之强竟使得这鱼怪不能立刻将嘴闭上,被硬生生撑开一条缝。
鱼口之上的荀柏单手握枪,右臂肌肉隆起,他奋力朝鱼口中掷出枪。与此同时,他一使劲让自己脱离了与鱼怪的接触,就算在水下也能听到一声巨大的咬合声。
长枪入腹,冉遗鱼吃痛,朝着海平面上跃出,强劲的冲击和飞溅的水花使得荀柏睁不开眼。
少年被鱼怪顶到半空中,大口呼吸空气,右手紧紧攥着一根长绳,长绳的另一端则连着他的鱼枪,这条绳子能让他不被鱼怪的强大力量甩开。
“阿柏,小心飞刺!”渔师大声指挥,“小龙、小城快帮他制住大鱼!阿烈、阿琳准备撒网!”
听到渔师的声音所有的鱼猎手立刻行动起来,小龙和小城甩出套索,紧紧缠住冉遗鱼的蛇颈。
随着脖子上套索越缠越紧,冉遗鱼觉得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背后的骨刺竖起来射向荀柏。少年紧攥着长绳,赤足踩着光滑的鱼背灵巧地躲避着这些飞射向他的骨刺,这些尖刺呼啸着少年的身躯边飞过。即使已经经历过几回,但仍让他心中一紧。
阿龙和阿城站在船上,两人一同发力,这股力量让鱼怪的速度减缓并迫使它无法下潜。
“杀!”渔师感觉时机成熟,鱼怪筋疲力尽,骨刺也被消耗殆尽。
“杀!”五名鱼猎手异口同声地怒吼道。
阿烈和阿琳跳下水中,他们游得很快,渔网展开没多时便把鱼怪缠住。渔网上有两根绳索,另一端被没下水的小城和小龙握着。别看这两人还是孩子,但是力量早已被锻炼出来,干这一行没点力气怎么行?
鱼怪被强行拉停,荀柏找准时机,手上使劲一拽绳子,整个人朝着鱼的头部快步冲去,左手的刀精确的扎进鱼眼眶之后的一小块肉。
这个地方直通鱼怪的大筋,这一刀进去,冉遗鱼再也挣扎不动,安安静静漂浮在海上。
荀柏精疲力竭地跌入水中,被阿烈和阿琳捞起送回船上。另外两名鱼猎手将这条冉遗鱼拖回,捆绑在船舷上。
他们需要尽快返航,虽然现在天气还不温暖,但鱼也不能保存太久,上岸之后术士会立刻用法术把鱼冻上,保证它能在最新鲜的状态下卖出。
这些鱼怪可是非常值钱的。身上的鳞甲骨骼经过处理便可以成为品相上佳的武器防具;眼珠、脊髓也可以制作成法器;肉是顶级的食材;连内脏都可以入药。鱼怪可以说得上一身都是宝,加之产量十分稀少,它的价值甚至高于等重的黄金。
返航途中,荀柏拿着钓竿,渔师静立在他身后。
“琳姐,那鱼钩上没有饵吧?阿柏哥怎么钓鱼?”小城问道。五个鱼猎手中属他的年纪最小,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参与渔猎活动,以往他都是旁观或者打下手。
阿琳用绳索把鱼怪的尸体绑紧,她虽是女人,但是身体强壮丝毫不差男人分毫。看了一眼荀柏那边,咧嘴笑道:“那可不是你以为的钓鱼,你看好了。”
小鱼猎手来了兴趣,顿时瞪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荀柏和他手中的鱼竿。
其他几人见小城如此,低声笑了起来,船上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那条船上的欢声笑语影响不到荀柏,他此刻静静感受着从钓钩传来的反馈。渔师们通过钓线可以探知到水中大量的信息,暗流、鱼群、礁石当然还有鱼怪,钓线就像是在水下的眼睛,高明的渔师坐在船上便知方圆好几里水中的一切。
渔师看着荀柏,面无表情。
“晋老头对阿柏期望很大啊。”阿琳斜插着腰,感叹道。
阿烈点点头,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他们知道这是渔师在传授自己的绝活,不过只有被渔师们看中的人才有机会窥得其中门径。
“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阿柏确实是厉害。而且他才十八,前途不可限量。”
在一旁的小龙听到这话笑起来:“那当然,阿柏哥可是羚角港最厉害的鱼猎手!”
阿琳哑然失笑,亲昵地捏捏少年的脸:“说的是阿柏,你得意什么。”
荀柏此时已经将心神全部投入这根钓竿上,这垂下的钓钩早已不是耳眼这么简单,更像是他的意志、躯体的延伸。
一条好奇的鱼儿绕着钓钩打转,似乎在疑惑这是什么。但是鱼钩上没有饵,它丝毫提不起兴趣,只是单纯的打量而已。
“是条镪鲔鱼,挺大的。”荀柏嘴上说着但手纹丝不动。
渔师漠然的神情渐渐松动。
“小家伙,看好了!”阿琳身子微微前倾,两手也不插在腰上,就像是有一出好戏即将开场那般期待着。
此话一出,所有人便紧紧盯着荀柏,大气也不敢出。
只见那少年手一松,鱼线向下滑三尺有余,鱼竿的尖端轻触水面犹如蜻蜓点水。紧接着少年起身,抬手一扬,鱼线绷紧。
在水下,那鱼线就像长了眼睛,鱼钩甩向鱼鳃轻巧地挂住这条镪鲔鱼。然后荀柏再一使劲,鱼线被甩到空中,而那一头挂着一条不小的鱼!
嗙的一声,那条好奇的镪鲔鱼摔在船上,离了水的鱼儿只能在船板上干蹦跶。
渔师终于笑了起来,干瘦的手拍拍荀柏的肩,这是一种肯定。
“哇喔,好厉害!阿柏哥时怎么办到的!”小城尖叫起来,双手拍得通红。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这一幕总是赏心悦目。
荀柏把鱼从钓钩上取下来,双手捧着举到老渔师面前:“师傅,这条鱼便孝敬您了。”这是规矩。
渔师满意的点点头,接下了那条鱼。
“师傅,钓竿能再借我使使么?”问这话的时候,少年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
“这不祈花节马上到了吗,妹妹也马上要成为祭司,我想给她钓几条鱼补补身子。”
“哈哈哈,好啊,拿去用吧!”渔师笑了笑,便把鱼竿交给了荀柏。
船驶向港湾,远远地便可看见巨大的海风迷榖树。这棵树像一座山那样高大,据说上古时期鲲鹏居住在上面,看着这棵树,简直难以想象鲲鹏又是何等庞大的神物。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就靠岸了,早有术师准备好,立即施展法术,转眼间这条鱼便覆满冰霜。
在此地候着的商贾不少,祈花节马上就要到了,接下来的半月羚角港都不会出产鱼怪,加之这条品相上乘,不少人早已掂着腰包准备掏钱了。
渔师和鱼猎手们不会就此离去,他们要负责解剖这条冉遗鱼,这也是他们的工作范畴。
如此稀罕货当然卖的快,就连鱼骨也不剩,卖场上只剩下一摊血迹证明这里刚刚有条冉遗鱼存在过。
渔师给鱼猎手们分了钱就走了。荀柏提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心里也是美滋滋的,祈花节前一直都是猎鱼的淡季,因此能在祈花节前赚到这么一笔钱可是相当不错的。
山崖上的海风迷榖树迎着风伸展着自己的枝条,伴随着这阵温暖的南风,它的花儿便已含苞待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