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反应不是什么瞠目结舌,也不是什么痛哭流涕,只是稍微呆滞了一下就化为叹气。大舅已经预测到我是这样的反应,不过也很满意。
关于爸爸的事情,老妈自我记事起就对我说过,说爸爸是警察,不能和我们待在一起。无论我什么时候问起关于父亲的事情的时候,她都是这样回答。我的成长记忆之中,只有妈妈,以及苏家里面的长辈们,例如外公,大舅,二舅等等。
也就是说,爸爸这个角色,在我的人生里面是不存在的,没有感受过父爱的人,体会不到当别人说父亲已经死亡时撕心裂肺的痛。举个例子,就像一个人长大之后忽然有人告诉自己,自己小时候的邻居的爷爷的侄儿的堂兄的同学出车祸死了一样,听闻到之后感觉不到悲伤,因为自己甚至不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我只是有些意外,一直以为父亲是由于警察这个职业无法和我们联系,我还想过说不定他早就有外遇了,没想到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
所以,我最终的反应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叹口气。
大舅已经吃完了早餐,而我的盘子里面基本上还没有动。他把擦手的卫生纸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站起身,看起来好像是不想等我了。
“那我还是选择和你们一起走,”我说。
大舅经过我,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只是说:“走个屁。”
眼看他快要走远,我急了,喊:“我看过小灵通里面的东西了!”
这招果然有效,大舅站住了,转身大步走回来,蹙眉把手按在我的椅子靠背上,说:“谁让你看的,再说了小灵通里面有个卵的东西,你唬我。”
“小灵通后盖里面有张卡对不对,我已经拿出来看过了,那些云,那些时间编号。”我说,“其中有一张的云和昨天的天空是一样的。”
这次大舅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些波动,他犹豫起来,啧了一声,然后又坐回了座位。
我知道这事情多半稳了,看来那些云确实是有什么隐藏信息的。
他有些妥协,说:“有些事情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是苏家人,苏家人出了事情,我也有帮忙的义务。”
“你跟着去会干什么?”大舅有些懒得再耗,问,“我不会要累赘。”
“你教我啊。”
我这句话实属无赖,因为以往问起苏家人的事情时大舅都会用“你想知道就跟我学技术”这类话搪塞,他也知道我不敢。不过这次我反倒用这一条将了他一军,他基本上没法了。
“唉,你要跟着就跟着,别给我找麻烦就行,”大舅站起身,“我还要准备一下伙计们的事情,中午会有人来接你。”
他说完就走了,我不知道是看错了还是怎么,居然觉得他走得有点如释重负,但至少我成功赖上了大舅,想必有些疑问他不会再闭口不提。
我们出发得很准时,说好的中午就真的是十二点整,卢矮子似乎作为新伙计通过了要求,坐在面包车上等我。他脸上写满了高兴,起初我以为是他为自己通过测试而开心,后来感觉不对,才问:“你那个那个。。。。那个,手,呢?”
卢矮子笑得更灿烂,说:“可以买cayman了,没想到老子有一天也能买跑车,嘿嘿嘿。”
我心想不会吧,李万出的价钱让卢矮子有买车钱的一半,莫非大舅直接出了一倍以上的价格以至于卢矮子能直接全款买车了?大舅出这么多钱买那个手到底是要干什么,别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就像吉良吉影那样恋手。
大舅带的伙计有十多二十个,其中就有昨天和我们有过交谈的虎子。他穿着背心,后背的肌肉像山脉一样把衣服顶起来,但是很好笑的是抱着一件超级厚的棉衣,这样的行头很引人注目。
上飞机之前大舅走过来也丢给我了一件棉衣,我这才想起去西藏那边可是很冷的,不能用低海拔城市的思维去考虑。
这架去林芝米林机场的客机一看就知道被大舅使用了钞能力,除了我们这一共二十多个伙计,飞机上就没有别的乘客,整个机舱非常空闲。更奇葩的是大舅一个人坐在前面的头等舱,和我们隔了一道帘子,这样就更像孤寡老人了。
由于空座位太多太多,大家都是随便坐的,我和卢矮子找了没有人的区域坐在一起,他说:“你看看那头等舱的帘子,和咱们隔的不止是一层布,还是一整个社会阶层,我们共产主义就应该打碎这样的贫富差距,实现人人富裕的伟大梦想。”
我扬下巴说:“你去打碎,你牛逼,我不敢。”
卢矮子抠脑袋说:“开玩笑的开玩笑,你大舅在那边,我怎么敢。”
“我大舅给你发工资没有。”我问。
他说:“这个怎么可能有啊,要干完活儿才发呢,出的还是挺多的,七万了。”
我心想七万?就笑了:“傻逼,这种活儿我听得多了,稍微不注意就要赔命,再垃圾的伙计要价都比你高,那可是真正的卖命钱,你被坑了。”
卢矮子傻了:“他妈的。。。。有这种事?那这下。。。。早知道再多要一点,可惜苏老板说价格定好不能变是规矩,我待会儿看看能不能宽容宽容。”
我没说话,心想你要是要得到算你牛逼,大舅那种人可精了。
到西藏林芝那边还要好几个小时,我和卢矮子本来昨晚就因为李万的事情搞得没睡好,于是趁机补觉。我没想到苍天要坑人就瞄准了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人中途打断睡眠给叫醒了。睁眼看见是虎子,他小声说:“七爷让你过去。”
我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虎子就走了。我心想大舅又叫我干什么,增进舅侄关系还是怎么的,只好打着哈欠站起来。
卢矮子坐在里面,所以我离开的动静并没有吵醒他。大舅的头等舱搞得像办公舱一样,各自资料到处放着,他拿着一个小手电在照一张照片,我走近了看见那照片里面是云。
大舅看我过来,也没有要把文件资料收拾一下的意思,只是把放在他旁边座位上的东西给搬开示意我就坐那里。
“有个东西忘记告诉你,”他说,“关于那个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