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鸭子一语中的，我想要知道的谜题之一正有云这个线索。它在大舅他们眼里似乎有别的什么作用，那一张一张照片和古墓联系起来，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

　　我想了想，说：“你说说看？”

　　曹鸭子就笑了：“苏麒呀，你好歹是个成年人，怎么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我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曹鸭子这时候把云的秘密说出来，我却又告诉他我没有拿到照片，而且也不会和他们合作，那岂不是空手套白狼。

　　耗子鬼好歹是个小型团伙，曹鸭子作为老大，这点生意头脑还是有的。

　　于是我说：“那你想怎么样。”

　　曹鸭子说：“还是那句话，你只能一个人和我们去，在那里你不仅会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还可以当场问我关于云的事情，到时候咱们交易完成，我不会失信。”

　　我说：“我不相信你。”

　　相信肯定是不会相信的，平白无故对陌生人甚至是敌人采取合作措施，无疑是一种愚蠢的举动。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曹鸭子瞬间就翻脸了，他忽然把桌子一拍，把我吓了一跳。

　　他面色不善地说：“苏麒，有些事情让步太多就会显得我好欺负，是不是？你忘了你现在在我手上？”

　　他就那么盯着我，像要吃人，四周的耗子鬼的人也一起围上来，气氛瞬间就凝固了。

　　我迅速转动脑子，思索怎么去回答，过了会儿，就说：“我反正已经拿到照片了，现在就能给你瞄一眼，但是你至少要证明你没有坑我。”

　　曹鸭子斜着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脸色缓和了些，说：“拿来给我瞧瞧。”

　　我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照片给曹鸭子草草确认了一眼，为了确保筹码的价值，我又把手机的屏幕关掉了，说：“这个东西我必须一直拿在手里，免得你们过河拆桥。”

　　曹鸭子“嘁”了一声，摆摆手，居然就起身走人了。我愣在座位上看着他走远，耗子鬼的人都一起跟着他离开。

　　不谈了？我没有看明白曹鸭子是什么意思。

　　有个人回头看我一眼，说：“走啊，傻着干嘛，鸭子爷已经同意你的要求了。”

　　他说完，其他人就一起笑，我感觉面子挂不住，马上站起身跟过去。

　　曹鸭子把出发的时间定在第二天下午，而且他派了人一直跟在我旁边，说是教我一些下墓的基本能力，其实我感觉是监视我。

　　我只要一拿出手机，那个人就要用余光看，非常敏感，还时不时提醒我说不要想着让外人过来救。

　　我和他们住在拥挤的老职工宿舍里过了一晚，第二天昏昏沉沉就上了路，直接走成乐高速。

　　我看着他们这个路线，心想耗子鬼是不是要带我回他们老家峨眉？

　　不过我问起到底要去哪里时，他们又不说话，像哑巴一样坐在车里。这搞得我很窝火，原来我跟在他们队伍里根本就不是合作关系，基本上属于软禁一类。

　　看来还是我太年轻了。

　　一路上都没有人打电话给我，就算有我也不敢接，要不然全车人都转头盯着我，我会疯的。

　　下午的时候下了高速，转往夹江，果然是去往峨眉。我想起那张老妈站在峨眉山上和其他人一起挖土下墓的照片，盘算着是不是马上就能见到老妈了，到时候要是看见她身边真的要多出来的大舅二舅该怎么办，我该怎么说。

　　到夹江的收费口时，开车的伙计忽然说：“草，卡子，走不得。”

　　我们都伸头看，看到收费口那里有警察查车。我心想咱几车盗墓贼，一查就直接爆炸，就连我也要一起完蛋。

　　曹鸭子说：“停在这儿，把车牌下了丢那边草里。”

　　我们下了车，卸了车牌丢掉，然后直接就弃车走路，大家把后备箱垫的工具都带上，翻出高速路栏杆走旁边的野林子。

　　我走在队伍最后，进林子前还看了一眼那边的警察，他们好像注意到我们停在路边的几辆车，于是派了人跑过来，我马上钻到林子里免得被看见。

　　这树林的路非常难走，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地方，走了半个小时才到田里，顺着村庄的路回到了有车行驶的马路上。我们在路边走了一会儿才拦到一辆愿意拉人的小客车，大家一起涌进去，差点把小客车装满。

　　峨眉山的山脉远远地立在地平线上，没有林芝的雪山那样具有极强的神圣感，但是也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小客车把我们送到了川主镇，然后曹鸭子就找了人家出钱过夜。

　　川主镇就在山脚下，抬头望去一层一层的山在头顶叠加，密集的树木占据了大半的视野。镇子路旁边每个一段距离都插了牌子，写着“森林山区，注意防火”。

　　镇子是很老旧的那种小村子，清一色的木架子房，走在巷子里扑鼻而来浓浓的木头陈旧的气息。我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这种农村了，上一次估计还在很多年前。

　　我们二十多号人，村子里的人本来不想给屋子让我们过夜，但曹鸭子出钱出得多，村民见钱眼开，每家都腾出一两间房间出来，我们终于能休息一会儿。

　　曹鸭子依然叫了人和我睡一起，好监视我有没有打电话联系外面的人。其实我想打电话也难，这镇子已经离开服务区范围有段距离了，没有信号就连微信都刷不出来。

　　山脚的天气和山腰不一样，山腰全是云雾，山脚只是单纯的潮湿。我在的房间无论是摸到墙还是门，甚至是被子，都是湿乎乎的。

　　房子里的木梁上挂了很多蜘蛛网，我想起西藏的墓里那种密密麻麻的盲蛛，于是一阵恶心。

　　我和同屋的伙计合作打扫了一下屋子，清理出来很多房主人留在房间里不用的废品，最后还拖地擦柜子，一番费劲下来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的样子，天色已经开始往深色走。

　　我闲着没事干，拉了个凳子坐在屋檐下面，山风吹得凉飕飕的，不禁打了个寒颤。这镇子的人不多，其实住着有些阴森，偶尔能足足半个小时都不见一个人路过。

　　这时，和我住一个屋子的伙计也走出来站在屋檐下面，左顾右盼没找到多余的凳子，于是干脆就坐在我旁边的地上，矮了我一个头，看起来很尴尬。

　　我心想这他妈你也要跑出来监视我，简直不能再烦人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人接着拿出了一个本子，用笔写了一行字，然后递给我看。

　　“不要出声，隔墙有耳”

　　我愣了一下，就看向他，他很认真地盯着我，不像在恶搞。我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于是摊手表示不理解。

　　他竖起手指示意我不要说话，然后就把手放在下巴下面淋巴的位置开始抠。我起初没看懂他在抠什么，后面他忽然像找到了要抠的地方一样，居然就从下巴那里把脸皮给撕开了拉了起来。

　　我大吃一惊，随即发现原来只是面具，这人把他的橡胶面具揭了开来，似乎是要给我看他里面真正的脸。

　　他只揭到眼睛的位置，我看见一团眼熟的疤，不由得瞠目结舌。

　　居然是卢矮子。

　　他已经猜到我的反应，把面具盖了回去，在下巴脖子的接缝处按了几下固定好，然后把本子和笔递给我。

　　我写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写道：“有个我不清楚名字的大叔给我说你被绑了，我和他就商量过来救你，那个大叔你肯定也认识，脸上有疤的那个。他现在不在这里，在后面的镇子远远地跟着，到时候你见到他就知道眼熟了。”

　　我心中一暖，感觉这兄弟没白交，但又心想脸上有疤的那个大叔，不就是在林芝八一镇的墓里面吃死人器官的那个么，为什么他会知道我被曹鸭子带走了。

　　莫非是大舅派过来的？大舅其实早就知道我和耗子鬼的联系了？

　　我写道：“你怎么混进来的。”

　　他写道：“我打晕了一个值班的，扒了衣服，然后那个大叔用橡胶手工做了面具给我，挺强的。”

　　我写道：“那个大叔为什么会找你？”

　　他写道：“不知道，反正喊我帮忙，我想着既然你出事了，我肯定要过来的。反正原计划也是我陪你过来，现在只是换了个身份。”

　　我点头，他说的很对，原本我们的想法就是跟着耗子鬼过来找我老妈，没想到耗子鬼不同意卢矮子一起，现在卢矮子用了别的方法混进来，倒也是殊途同归。

　　卢矮子写道：“隔壁的屋子住的是曹鸭子请的定尸人，耳朵非常灵，回屋子之后少和我说话，有事就写字。”

　　晚上我俩翻来覆去睡不着，这川主镇实在太潮湿。半夜的时候外面还有一阵一阵轰隆隆的打雷声，不过似乎没有下雨，只有光秃秃的雷声在山脚下面回荡。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我们被耗子鬼的人喊了起来，天际线那边的太阳勉强钻出来一条缝，把山腰上半截照亮，我们这山脚依然是黑漆漆的。

　　镇子的天空是晴天，但是雷声依然在持续。我在屋子外的屋檐下边站着，就看见几个村民跑来跑去，拿着各种工具，说山上有暴雨，河流涨水了，田快被淹。

　　我往山的深处望去，那里果然顶着大片的乌云，把山给遮盖得黑压压一片。此起彼伏回荡的雷声从那里传过来，倒是在我们这晴天的地区显得很奇妙。

　　我心想这应该就属于晴天霹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