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儿死了，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出现在哪都会引起周围男人甚至女人注目的美人儿，就这样死了，也许死亡对她来说才是一种解脱。

所以她死了后依然极美，甚至嘴角的还留下一抹微笑，笑的勾人心魂。可即便如此美丽的女人死在了这，周围都是男人的黑旗军将士却没多看她一眼。整支黑旗军没有人过来替她哀悼惋惜，只是有条不紊的清理着战场。

冯天恩站在被金铃儿飞刀射中，奄奄一息的战马前，依依不舍的道别着，在他看来这匹战马比金铃儿更要值得惋惜。哪怕金玲儿是个美人，还是个背负着很多秘密的美人，可都没有一匹战马重要。因为黑旗军都是骑军，骑军自然把战马也看成战友的，这是今日围剿南蛮秘谍，黑旗军唯一战死的战友。

雷鹏站在冯天恩身后，脸上有一道极深的口子，将来肯定要留个难看的疤了。金铃儿的武功确实不弱，她的用尽力气的最后一击没那么好躲。还好，金铃儿只想逼退他们，好让阿二有机会杀了自己，不是真的想要他雷鹏的命。

“都处理完了？”冯天恩问道

“除了被南蛮秘谍不知从哪儿虏来的老幼，再没有活着的。”

冯天恩看了雷鹏一眼，说道“我说过，一个不留。”

雷鹏赶忙解释“少将军在那拦着，将士们也不确实下不了手，所以…”

“如今朝堂之上风云诡谲，大乾经不起更多内耗。所以，我不想再让朝堂之上出现更多的变数。”冯天恩冰冷的说道。

“属下明白”雷鹏转身就要离开。

“冯宸虽然跟在我身边几年，可毕竟是个孩子，这样的表现在所难免，而你却不应该。可能是这些年里过的太安稳了，让你都忘记了如何在战场上活下去的道理。就由你带着入伍时间最短的那批年轻人去执行，让冯宸在一旁看着。记住，是一个不留。”冯天恩再次嘱咐道。

“可少将军死活不让，而且那群年轻人也确实下不了手。不如让少将军带他们离开，由我们这些老人来干，年轻人慢慢的就会适应的。”其实说完这话，雷鹏就后悔了。

果然，听见雷鹏这么说后，冯天恩非但没有同意，反而命令道“回营后，你和冯宸去各领二十军棍，如果他还是阻扰，让他回去后就去喂马。”

“末将领命。”雷鹏领命下去了，带着一队年轻士兵走到那群老弱跟前，一把抱起拦在中间的冯宸交给了身后的骑士。

经过冯宸一闹，已经反应过来的老弱妇孺，又开始哭天喊地起来。有大声解释自己和南蛮秘谍不是一伙的，有破口大骂冯天恩和黑旗军的，也有无力的哭着求饶的。可在雷鹏一声军令之后，骂声，哭喊声，求饶声没持续多久，就只剩下了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的冯宸那孤零零的稚嫩哭声了。最后，稚嫩的哭声也没有了，天地间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等打扫完战场，黑旗军也开始井然有序的沉默撤离，没有人讨论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刚才的杀戮并没有在他们的内心引起任何波澜。只不过整支队伍的最后，一队年轻士兵的脸庞上时不时的有泪光落下。在黑压压的队伍里，这一闪一闪的泪光，显得格外刺眼，也显得黑旗军好像并不是毫无感情的杀人军队。

半夜，白天还经历了一场杀戮的小道上出现一个身影，看身形像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正借着月光向前走着。

孩子好像腿脚不好，走路一瘸一拐，但却走的很急，甚至能让你感觉到他的心急。

走了许久，孩子终于到了白天黑旗军围剿南蛮密谍的地方，停了下来。周围空气中还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好像还在诉说着白天的腥风血雨。

孩子走到附近的一堆杂草处翻找着，可除了找出一块裹布，就再也没找到任何东西。

孩子是冯宸，之所以一瘸一拐，是因为回去就挨了二十军棍，其实他这么大的孩子，哪受得住二十棍，还好执行的不是冯天恩本人，所以他还能瘸着腿赶来白天的地方。

那块裹布，是他趁围剿南蛮秘谍刚结束一片混乱时，从一个女人手上接过并藏起来的婴儿的。其实都不用父亲下令，他就已经知道了这群无辜老幼的下场。跟在父亲身边几年，又是父子连心，冯天恩的一个眼神，他就能猜到父亲在想些什么。

所以他哭他闹，也不过是让清扫战场时场面更混乱，让父亲以为他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哭闹，好借机藏下这个孩子。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救下了一个孩子。

他并不担心孩子被野狗叼走，他在周围撒上了行军时用来驱赶蚊虫，野怪的药粉。可现在药粉的味道还在，也确实没有被野兽翻过的痕迹。但孩子却不在了，冯宸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焦急的四处找着。只能祈祷是孩子饿了，加上环境陌生，自己翻爬到了别处。

“不用找了”还没等冯宸找到孩子，冯天恩的声音就突然在他身后响起，冯宸一下呆住了。

冯天恩继续说道“我检查过周围，没有脚印，不论人或者兽的。显然被人掩盖过痕迹，没留下蛛丝马迹。”

冯宸猛然转头，看着父亲，他担心的可能已经发生了。

“很可能是这整件事的幕后主使干的，你救下的那个孩子很可能已经成为有心之人搅动大乾朝堂的一枚棋子了。大乾可能因为你救下的这个孩子，而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

“可那只是个婴儿，婴儿是不会说话的。”冯宸反驳道。

“只要把孩子送到相党手中，再转述实情，杨辅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如果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就能成为机会，那我们杀光所有相干的人，又有何用？杨辅那群人一样可以信口雌黄。”冯宸继续反驳。

“没人活着，他们就没有借口，只要有人活着，只要找到孩子的亲人，证实孩子是被南蛮秘谍掠走的，今天的事就遮盖不住，大乾有人向南蛮输送火药就会成为他们清除异己的借口，杨辅需要这个借口。”

冯宸再也无力辩驳，他知道父亲说的都对。

冯天恩继续慢慢说道“知道你最致命的是什么吗？是你的心还不够坚定，你虽然还小，可你很聪明，心智远超同龄人，而且一直跟在我身边，见过了这么多的事。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想到过这种可能，可你还是犯了这个错。”

“对不起，父亲。”冯宸毕竟只是个孩子，知道自己犯错后，只能低着头，不敢看向父亲。

“其实也不怪你，我也有错，错在太心急了，错在因为你平日里的表现，忘记了你毕竟只有八岁，用这样的方法来锻炼你确实太早太残忍。其实今天你哭着替他们求情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哭着求人不像你能干出来的事。所以我故意让你藏下那个婴儿，准备今晚亲自让你明白这个道理。离开前我一直在感知四周，确定没人后才离开的，可没想到还是有人快我们一步。”冯天恩终于用父亲本该有的语气对冯宸说到。

冯宸咬牙道“父亲，孩儿这就回营，请父亲给孩儿一队兵马，我一定追上抱走婴儿之人。”停顿了一下，冯宸好像下了个很大的决定，继续说道“并且一定让父亲看见我的成长。”

冯天恩并没答应，只是平静的说道“算了，这时候你往哪去追？必杀却救之，救下却失之。我也没打算让你杀了这孩子，只是想让你明白，战场之上，容不得一丝柔软犹豫，我只打算提前藏好孩子，等你想明白后，再把孩子带在军中抚养，让他成为我黑旗军的一员。可如今，这孩子如若被他人利用，而因此死去一些无辜之人，你这颗救人的善心必将蒙尘，就算没被利用，你也会一直记挂着那孩子的下落，所以这孩子已经成为你心中的一处死穴。无论武学之道还是战场征伐，向来是缺点越少之人越能活到最后。只希望你从此后明白，任何事都得尽量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让自己有死穴，才能在人生之途上走的更远。”

冯宸用力点头，今天的这一切，确实足够让冯宸铭记住父亲的话了。

“走吧，也不用太过自责，一个孩子，一段谣言，掀起来的浪不会太大，这种小风浪你父亲还是能平息的。”

说完这话，冯天恩转身就走了，冯宸一瘸一拐的低头跟在身后。如今心中担心之事虽然已经发生，但有父亲在，那就一定会如父亲说的那样，掀不起太大风浪。放松下来后的冯宸，白天被军棍打烂的屁股这会就更疼了。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一段路后，冯天恩突然停住，半蹲了下来。冯宸也的确机灵，立马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一下扑在了冯天恩的背上，冯天恩托住冯宸站起，双手小心的避开了他的伤口，然后背着他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安南城离玉龙山最近也是最偏的葛家堡里，猎户王福的家中此时传来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半晚时，老王带回了一个孩子，老王是个老光棍，家中突然多了一个孩子，免不了跟邻居一番解释。不过还好，葛家堡大部分都是老实本分的山中猎人，也多少都在山里受过老王的照顾，所以也不疑有他。

邻居们不但没多打听，还替老王弄来了一些羊奶，好不让孩子饿着。看着刚睡醒就开始大声啼哭的孩子，老王一边热着羊奶一边念叨着“你也是个可怜儿，死的一个不剩，还全都是被黑旗军杀死的，如此赶尽杀绝，看来是大乾里有大人物不想你们活啊。这情况，肯定是没法带你去找你剩下的亲人了，去了你和你的家人就是死路一条啊。不如以后就给我当儿子，健康快乐的活下去吧。”

孩子哇的一声哭声更大了，也不知道是听见了给老王当儿子的话不乐意了，还是嫌弃老王羊奶热的太慢。

老王赶紧把刚热好的羊奶喂给孩子喝，看着大口大口喝着羊奶的孩子，老王笑着慈祥的说道“长的虎头虎脑的，哭声就像一只小老虎，饭量也像一只小老虎，你名字就叫小虎吧，王小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