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默塞尔的眼神阴沉得跟现在的天气一样，“一个被驱逐的丧家之犬，一个拖着诅咒身体苟延残喘的可怜虫。”

洛亚站起身来，沉默不语，点燃烟草过后直直地看向默塞尔道：“这双眼睛，我有需要的理由。”

默塞尔轻蔑地打量我一眼，我想我现在狼狈的样子跟在垃圾桶旁讨食的野狗也没什么区别。

“随你。”默塞尔整理自己的白色西装，当看见衣角那显眼的污痕后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瞬的凶狠，他将上衣口袋里的血红色玫瑰摆正，走到洛亚的身边。

“但是，我亲爱的朋友，你要知道，我们会盯着你的，不要做出越界的事情，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默塞尔在洛亚的耳边轻轻地说话后，不再理会我们，径直地朝着麦克莱迪走去。

“还躺在地上干吗？需要我亲自将您扶起吗？高贵的女士。”

我想洛亚将无法释放出的情绪化为尖酸刻薄的语言用在我的身上，不过我没有生气的资本，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向洛亚看去，正好对上他厌恶的眼神。

“先生，非常感谢。”我礼貌地道谢，不过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即便受尽侮辱，我也不会离开麦克莱迪，这里是唯一能够拯救我的地方。

洛亚冷哼一声，然后转身而去，我急忙向拖在他身后的灰白色烟雾追去。

这次，没有人拦我。

麦克莱迪是一个奇怪的酒吧，这里的装潢幽郁诡异，这里的气氛低沉阴暗，这里甚至静得只能听到冰块在酒杯里摇晃的声响。

我站在门口，向麦克莱迪里面望去，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调酒师的长椅前，在灰暗的灯光下带着帽子低头喝酒。

这里面并没有默塞尔的身影，我猜他是上了二楼，不过我并不能确定，因为我必须跟着洛亚向麦克莱迪最里面的一个座位走去。

洛亚走到角落的座位后悠闲地半躺在沙发之上，我站在他的身边，思考片刻后落座在他对面的木椅。

“小姐，你还真是追着我不放，是嗅到我身上隔夜的意大利通心粉的味道吗？”洛亚极尽语言的嘲讽功底。

我并没有说话，望向洛亚，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他的左手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似乎是受过伤，他总是会下意识地用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腕，他的脖子戴着一个银白色的十字架，上面没有宝石的装饰，简单得让人不可思议。

“看够了吗？小野猫。”洛亚轻笑一声，拿起自己桌子上的酒杯，里面盛着棕色的液体和几个冰块，他痛快地喝下半杯，然后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的那双眼睛，燃着幽蓝火焰的眼睛，能看出我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我认为这件事情骗不过他，小声地回答道：“抱歉，先生，我的天赋并不能随时使用。”

事实也是这样，从我被默塞尔狠狠的甩在地上的时候开始，我就不再能够洞察一切。

我并不能决定它来的时间，也不能决定它离去的时间。

“原来如此。”洛亚露出失望的神情，看起来他对我已经失去了兴致。

“这杯酒是我最喜欢的，威士忌加冰然后滴上圣弗朗西斯科淡淡海盐味的西柚汁。”洛亚拿起剩下的半杯酒，出神陶醉地望向杯里的液体。

“所以，小姐，请你现在从我面前滚开，带着你那脏兮兮的身体，滚开，我不希望你打扰到我喝酒的兴致。”洛亚的语气异常冰冷，像是把酒杯里的冰块含在嘴里。

我摇了摇头，洛亚是我最后的希望，我没有办法松手，我知道我的身后没有退路。

“先生，我不是乞丐，也不是来讨钱的。”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缓起来，这样我才能让人相信我是一个神志清晰的女孩儿。

“哦，谢天谢地你不是，否则我口袋里的杰克逊头像恐怕会落入你手。”

“先生，您是驱魔师，对吗？”我并没有和洛亚说俏皮话打趣的意向，径直提出正题。

洛亚眉头微微一皱，他直起身子，端正地坐好，将嘴里叼着的香烟熄灭，然后又点起一根。

我停顿了片刻，然后接着说道：“先生，我来麦克莱迪是想发布我的委托，希望您能够接受。”

“委托？”洛亚吐出烟雾，这片白色的烟雾将他的脸挡住，我看不清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是的，先生，我的眼睛是确确实实存在的，那位高贵的默塞尔先生是半天使，您是知道的，我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我知道麦克莱迪有能够帮助我的人，只要我能支付得起报酬，对吗？”

洛亚用右手摸着自己戴着的十字架，身子向我这边倾斜来，“半天使?圈子里的人？你说谎的技术还真是跟你的年龄一样，幼稚无比。”

我心下一慌，我不太明白洛亚是如何发现我的错误，我只能强压住心中的惊讶，对洛亚礼貌地微笑。

“小姐，看起来默塞尔给你的教训还远远不够，说谎话可不是一个乖孩子该做的事情。”洛亚继续说道，“告诉你，半天使是外人的说法，对于默塞尔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带着侮辱和轻蔑性质的称呼，而我们‘圈内人’一般叫他们混血天使。”

我这时候才恍然大悟，我终于明白那时默塞尔为何会对我的话有那么大的反应。

“好了，现在，说说吧，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关于麦克莱迪和驱魔师的消息？”

洛亚把半杯酒喝完，杯子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在安静的麦克莱迪这个声音格外刺耳。

我感觉到坐在长椅那里的人投来的视线，同时我感觉到空气都凝固起来，我的身边如同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压得我喘不过气。

就在此时，我的天赋又向我走来，我的双眼又冒出幽蓝的灵魂之火，我下意识地看向洛亚，那一瞬间的情景我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在洛亚坐着的地方，分明坐着的是一个浑身黯黑色，散发着浓郁死亡气息，干枯得如同被烧焦的人一样的奇怪生物！

“怎么了？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吗？”洛亚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浑身冷汗直出，当我慌神的那一刹那，洛亚的身体又出现在我眼前。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他依然是那副懒散冷漠的样子，嘴角挂着嘲弄的笑容，手里拿着的香烟散发着独特的香味。

我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我能感觉到它的力量还存在，可是我的眼睛却看不透洛亚，仿佛洛亚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我不相信这个事实，向长椅那边的人看去。

只见那边坐着的几个人身上都冒着蓝色的点点光芒，如同身边飞着几十只萤火虫，我明白这就是‘魔力’，他们毫无疑问是被魔力感染的感染者，这就是驱魔师力量的来源，我的双眼并没有任何问题！

我再向洛亚看去，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在他的注视下我的灵魂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