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天空十分辽阔,几只不知名的飞鸟在远远的天幕中划过几道孤独的痕迹。
歇脚的行人在茶摊处讨要了一口茶水。
“店家,此处应该是内城墙和花莲市口的交界吧,怎的多了这么一处大坑?”
一名胡子拉碴的背着长枪的客人端起一杯茶水,沾满泥土的手捏起一片茶干。
“您是第一回来京都?听口音不像本地人。”
见着这空挡没什么生意,老板端着茶壶坐在这位武修对面。
“店家好见识,鄙人从苍云过来,到京都来送消息。”
“苍云来的……这大坑有些时日了,大半个月前,一道金光在此处闪烁,随后天降两位神人在此相战,那场大战打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只不过他们没交手一会儿便飞向半空,不然呐,地上就不止这一个大坑喽。”
武修有些惊讶,仔细回想着这金光是谁的神威。
“店家可否再说些细节。”
“细节……”
店家咂咂嘴,给自己到了一杯茶。
“那时候大家伙都在逃命,要说还有什么细节,我只记得,那大战快结束的时候,有一把白色仙剑飞来。”
武修愣在原地,放下手中的茶碗,翻身一跃飞过街市中守着这大坑的官兵,落在坑底。
他伸出手,简单的结了个引灵的印,只见一丝丝白色剑气和一丝丝金色灵气从泥土中隐隐浮现。
“别看了,赵开引爆了舍身玉。”
柳树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开。
“你怎么知道我到了的?”
武修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看着走开的柳树。
“枪的灵腥气隔着半个京都都能感知到,还要猜?”
武修低头一笑,随后指着这大坑问道:“谁干的?能把赵开逼到这份儿上的人,我出发的时候他们可都在苍云候着呢,别说是你,或者是王言。你们没这本事。”
“倒也没必要瞒你,是天命。”
柳树转身让这从苍云来的武修跟着。
“天命?”
武修仔细想了想,这个名称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
柳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远处的望楼。
周五楼收回目光,转身看着坐在席位上的三皇子。
三皇子荀贤站起身,看着望楼下的京都。回想着自己十天前在登基大典上,在自己那位将要当上皇帝的弟弟面前,用留影玉把这位二皇子弑君弑父的真面目昭告天下时的场面,心中不免有些豪情。
“率兵勤王,以清君策,为父报仇,继承大统。名正言顺啊。”
周五楼的声音有些喑哑,所以不怎么听得清,但荀贤依旧是拂了拂衣袖。
“还是仰仗着先生和明先生的好计策。”
“不用感谢我们,要谢,去谢柳树姑娘吧。这事儿,她前前后后忙了不少时间。”
周五楼看了一眼眼前欣喜将要溢出眼角的荀贤,目光中有些鄙夷。
“别忘了,许阳还没死。”
“先生放心,那夜他与那赵开一战之后,虚弱至极。我已派出人手在京都内巡查,加之先生您给的护城法阵,他许阳就是插翅也难逃。”
话虽如此,周五楼还是有些担心:“明日便是你登基之日,万事都要谨慎些。”
“弟子谨遵先生教诲。”
不知是头一回被人称为先生还是其他什么的,周五楼没有说话,只是甩甩手,下了望楼。
远远的城墙处,一只拇指大小的机械飞鸟装在了一面无形的墙壁上。
随后,它小小的双目变成红色,像是一根鞭炮一样爆炸。
一个红点在虚拟屏幕上消失。
玄有些无奈。
“整个城墙都被下了法阵,确实是出不去。”
许阳的灵魂已经离开这具身子大半个月了,而她也已经掌控这具身体大半个月了。这个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了完全物理权限的一次时长阈值,但许阳一直没有恢复意识,她也没有办法,只能一直通过刷权限来刷时长,如此一来,她一次性所处理的数据就很有限了。
“灵瞳,你说我到底要不要按照他说的做啊。”
“你管这么多干嘛,算错了也是他的,关我们什么事儿。”
灵瞳有些没皮没脸,只是不停的吸收着许阳身后的灵潭。
“可是,要是那位柳树小姐没有按照我们算的那样,怎么办?”
灵瞳打了一个哈欠:“这小子说过,一旦把人心算进去,一切的一切就不是叫简单的概率问题。所以,你还是相信他吧。再说了,他又不是死了,放心,等他的灵魂回来后,也一定希望我们照着他叮嘱的做。”
玄无奈的点了点头,挥手滑动了一下悬浮在半空的屏幕,输入了一串代码。只见一张名为f002的芯片设计图一闪而过,随后便是一门精密的管状仪器。
一声机括之声转来。随后,温和的提示音传了过来。
“第一代热武器系统芯片,F002。开始灵路框架雕刻……”
一切开始变得平静,只有一道道信息流在虚拟的屏幕上流动。
旭日东升,洒向这片大地。
清晨的秋雾缓缓散去。
一辆马车缓缓向城门驶去。一匹黑色骏马跟在其身后,这骏马浑身淡红色斑纹,一看就知道是妖兽。
“干嘛非得坐车啊,三天能到的事情非得拖到十天半个月?”
柳树掀起车帘,看向那骑着马的长枪青年身后的远方。
“不急,道场的大门只是刚刚开启,完全开始至少要一个月左右。再说,我还有很多事,不明白。想要趁这段进道场前的最后一段时间,好好捋一捋。”
青年望了望头:“看来无缘和这仙门第一聪慧的女子同行了,可惜可惜。”
柳树随意的笑了笑,随后放下车帘,对赶车的王言喊了一声:“走吧!”
王言撇嘴看了看远去的长枪青年:“人可走远了,还坐这车不?”
“又不是为了避他,本就是有些要想的东西。”
王言的声音逐渐变小:“想想想,成天就知道想,也不知道在想谁?”
突然,一道灰白色的灵气将马车的门帘上射出一个小洞。
王言咽了咽唾沫:“姐,我错了,您别生气。”
巍峨的京都缓缓向后退去,柳树有些心不在焉,她放下手中的一枚枚竹简,将头埋在环起的小臂中。
“吁!”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儿?”
“柳姐,许……许阳?”
车内的空间很大,两个人对坐都可以在中间放下一个小几,柳树看了一眼眼眉低垂的许阳,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许……公子?”
许阳匀速的抬起头,一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让柳树有些陌生。
“你……不是许阳?”
许阳摇了摇头。
摇头本身在否定的疑问中没有任何意义。或许是意识到这一点,亦或许是下意识的防范让柳树微微捏紧了拳头。
那双理智到像机械一样的瞳孔中划过一道道数据流,一张张数据图表展开又消失。
“你好,我,叫……”
一瞬间,王言,许阳,柳树,甚至于拉车的马都清晰的感受到刹那的眩晕。
“好久不见。”
许阳的眉尖变得缓和了许多,瞳孔中的一切也都消失,只是偶尔能够看到眼角闪烁着似有若无,看不真切的光点。
柳树眉头一蹙:“刚才。”
“没什么。我今天来找你,本就不是来叙旧或是增进情义的。”
听着还是这惹人厌却又没办法反驳的语气,柳树依旧皱着眉,却缓缓呼出一口气。
许阳看了看眼前的茶水,也不在乎有没有变凉,端起来就是一饮而尽。
“苍云道场,开了。”
“所以呢,你准备去拼一把,好争得什么机缘?”
许阳想了想,该怎么把眼前这位带着不屑语气的话用婉转的语气转述一遍,却还是放弃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是的,所以,我希望我们可以合作。”
“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或者是,你以为你能够以天命的身份再次使用杀赵开的能力来威胁我?”
许阳挠了挠头,他不知道为啥眼前的姑娘这么火大。
“玄,你惹她了?”
[没有哦,跟玄没关系哦,不关玄的事哦。]
听着识海中阴阳怪气的玄的声音,许阳倒是相信了她的话。
“那怎么回事儿?”
一时间,场面一度因为沉默而变得有些尴尬。
许阳叹了口气:“你可以在我这里知道,你想知道的事。”
“想知道的事?”
柳树抬头,有些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位似乎自己从来都没有完全摸清楚的人。
“比如,明明联系到你的是白镜,给你力量的也是白镜,为什么你被选择的确实如今登基的荀贤?”
见柳树的呼吸变得急促,许阳趁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几句话被许阳以最平静的话语说了出来,却像一把刀一样,扎进柳树的心口。
成为黑白子,是柳树和赵开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也是这个世界最深处的秘密。
“你……”
“我给了你交换的条件,甚至废了些脑子帮你捋清了眼下这么多事的现状。我想,你应该考虑一下。”
柳树死死地盯着许阳:“天命,不愧是长生不死,见证世界的天命。对天命来说,本就没什么所谓的秘密。”
[看来她不是很在乎,换句话说,换她这么一个仙家第一聪慧女子来当保镖行大汉之事,你得加钱。]
玄的声音有些无赖,这些日子她已经超负荷刷权限运转了很长时间了,现在对这位甩手掌柜说风凉话是能说多少就说多少。
许阳笑着说道:“这么跟你说吧。京都这么大的烂摊子结束之后,之所以黑白镜没有任何一方支付给你所谓的永久镜之辉,也就是你身体里一直藏着的白灵气。是因为,这场局,谁都没赢。”
柳树冷笑到:“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间,那荀贤怕是正在登基大典上穿着龙袍听着赶龙鞭的长鸣吧。”
许阳也跟着笑,只是喝光第二杯茶,对着柳树说道。
“杀死一个凡人,对我来说,简单至极。”
“不可能,周五楼在京都镇守,除了你,如今的京都不会有人能在明枯山和周五楼手里,把这荀贤杀掉。”
许阳没有和她争执,只是对着她念叨些什么。
“五,四,三,二,一。嘭。”
柳树不知道他说什么疯话,只是他数到嘭的那一下,她的心里骤然一沉。
“可以拿出来扔掉了,命玉这种一次性血祭的法器,虽然很珍贵,一旦碎了,就是没用的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