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西风吹过草原，给人瑟瑟寒意，尽管快入秋了，通元镇还是一样的热热闹闹，集市里贩卖蔬菜的小贩热情地叫卖着，街头巷尾各种杂耍手艺的艺人，皮影，戏法，还有敲大鼓唱戏的，妇女们都围在卖胭脂的小铺附近叽叽喳喳，低矮的屋檐下坐着正在晒太阳的老人，天气转凉，他大动作地打着喷嚏。

　　几滴水打在了他的脸颊上，他没精打采地抬起头看看，却愣住了，大晴天的哪来的雨？

　　老人站起身来，走出屋檐下，抬头向上看去。

　　瞬间，他变得怒不可遏，想上狠狠的骂道，“你给我下来，小混蛋，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随着他话音刚落，一个飞快的影子在屋顶上敏捷的跑动了起来，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撒开腿就跑，手里拎着一只正在撒尿的猫。

　　老人气得直跺脚，转头和坐在院子里的年轻人喊道，“聂羽，快管管你徒弟，你看看他都调皮成什么样子了！”

　　院子里的年轻人只是笑笑，他一身的白衣，像只白鸽一样，自顾自地擦着自己手里的剑。

　　说话的这段时间里，男孩早已经跑没了影，他此刻已经在镇外的河岸上，照着平静的水面发呆了。

　　石头一颗一颗地从他的手里飞出去，落在水面上，打起一连串的水漂。

　　“一，二，三，四，五......”他呆呆地看着河面，数着石子在水面上弹跳的次数。

　　最后一颗石子从他的手里飞出去，他静静地看着河面。

　　他就静静地坐在这，反正也没有人会来管他。

　　他记事起就跟在师傅身旁，迄今他十八岁了，他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听镇上的人传言说，他的父母早都死了，是他的师傅把他带到这里来的，没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每当他问起师傅自己的身世时，师傅总是笑着摇一摇头，什么也不说。“我从哪里来？”师傅笑笑不说话，“你认识我父母吗？”师傅还是笑笑不说话，时间一久，他也懒得问了，反正跟师傅在一块，两个人相依为命，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镇上的人们都很可怜他们师徒，大家也很乐意以一些不动声色的方式接济一下他们师徒俩人，所以他从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可是镇上的人没想到，时间一长，这个小孩长大了，真是成了这个镇子上的“混世魔王”，他总喜欢以各种方式去讨大人的厌，让大家对他又气又没有没有办法。前几天，他刚刚把西家茶馆里的面掺了巴豆粉，让镇上的一小半人闹了一整天的肚子，今天又抱着房东王二爷的猫在他自己的身上撒尿。

　　“聂笑，”一身白衣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他总是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这个顽皮的徒弟，“二爷真的生气了。”

　　他吐吐舌头，“师傅，”然后慢慢站起身来，跟着聂羽往回走。

　　没人告诉他他姓什么，也许是因为师傅姓聂，他就姓聂，也许是镇上的人都这么以为，也许......

　　他不再多想，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人，让他想起了刚来到这的时候，他紧紧地牵着师傅的手，师傅也是这样走在前面，他一直都是一个话很少的男人，也从没见过他和别人生过气，他唯一话多的时候，大概就是一脸歉意的向被他恶作剧的邻居道歉的时候了。

　　他突然想到，已经过了十几年，自己都已经从小孩长成了成人，师傅却几乎一点也没变，连容貌也未曾苍老半分。他想来想去都没有任何头绪，正在此时，他的思绪被王二爷的怒吼声打断了。

　　他只好一脸愧疚地跟在师傅后面，给王二爷道了个歉，然后看着师傅一脸笑意地平息着师傅的怒火。师傅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替他收拾残局，却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说过他半个字。等到王二爷和看热闹的邻居都走了，聂羽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去井边打水、洗菜、做饭，每一个步骤都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他也没有帮忙，只是静静地坐在那，看着师傅忙前忙后，师傅也从来没叫他帮过自己的忙。

　　“师傅，”

　　”嗯？“

　　“您说，我们头上的天上，是什么呢？”聂笑呆呆地望着天空问道。

　　聂羽洗菜的手一下停住了，他愣愣地看着聂笑，半晌，他继续洗菜。

　　聂笑吐了吐舌头，看来师傅还是不会回答他的问题。正当他觉得无趣，想要去找找乐子的时候，突然听到师傅小的可以忽略的声音。

　　“天上面，不过就是天而已。”聂羽头也不抬，自顾自地说。

　　他也是一愣，回头看看师傅，吐吐舌头，“也对。”然后挠了挠头，转身走出了院子。在他身后，一个担忧而又有少许悲凉的眼神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他。

　　子夜，聂笑刚刚躺在床上，就开始了神游。

　　天空的上面，到底是什么呢？天上真的会有神仙吗？还是说只是人们无聊的幻想罢了？天上过去一天这里真的会过去一年吗？

　　他猛地摇了摇头，熄灭了床头的烛火，一滴水从窗户飞进来，打在了他的手上。他皱了皱眉，然后关上了窗户，很快进入了梦乡。

　　在高高的屋檐上，聂羽站在上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里握着那把闪亮的，从未有人见过出鞘的长剑。在他的面前，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个黑衣人的尸体，血一滴一滴地从他的剑尖上滴落，他抬起头死死地盯住天空，眼里流露出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凶狠和惊恐。

　　十八年前，极域。

　　“大哥，你找我。”一袭白衣的聂羽低头示意。

　　“嗯，这件事情我只相信你，而且非你亲自去做不可。”黑衣男人眼眶微红，手里抱着正在嘤嘤啼哭的孩子。

　　“大哥，这是？”聂羽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流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笑儿不能在这里多呆，我自身的处境已经危险至极，更别提还带着一个孩子。”黑衣人声音颤抖，“我刚刚找到了朔极门的所在位置，就在七日之后的九九之日，就是朔极门大开的时候，到时候我需要你带着笑儿到下界避难，我清楚地明白此行的艰苦和困难，”黑衣人躬身行礼，将孩子递给聂羽，“所以唯独这一件事，我谁都无法相信，只能相信你！”

　　聂羽急忙上前扶住黑衣人，眼眶也是一红，“大哥......我此去，何时归来？”

　　“你要到下界陪着笑儿到他长大，他长大了以后，凭你一身修为选一个合适的九九之日上界并非难事，在十八年后，你就把笑儿留在下界，告诉他切勿要轻易泄漏自己的身份，如果他不是块修行的料子，就让他自己在下界安安稳稳，也未尝不行......也许有缘的话，我还可以亲眼看到我自己的儿子。”黑衣人的泪水一滴滴地打在婴儿的脸上，“七日之后就是九九之日，我要你在七日之后就带着笑儿下界！事不宜迟，我会告诉你朔极门的所在地，稍后你就出发”

　　聂羽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婴儿，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去。“等等！”

　　聂羽一愣，转过头望向黑衣人。

　　黑衣人紧紧地双手环住他，“兄弟，我们日后再见，等到十八年后你回来，我愿意把自己的命交给你！”

　　聂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永远都是这样，甘愿什么时候都冲在前头，而且他绝对值得信任。

　　而此刻，月光照在他沾满血污的狰狞的脸上，他死死地盯着地上的人，还有一个人尚未断气，“十八年以来，一直风平浪静，怎么此刻你们还是终究找来了”他走到那个人身边，“抱歉，我也不愿杀生，但为了笑儿的安全，我也是迫不得已......”剑光一闪，那人便不再挣扎了。

　　“日子还真是越来越近了，还有半年就是九九之日了，在这期间，我一定要保护好笑儿周全！”他抬头望向天空，眼里满是深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