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悄悄的飘了起来。
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远方还是明晃晃的大太阳,这里的雨却淅淅沥沥的越来越密。
阿开边走边喝道:“六扇门奉命缉拿江洋大盗苍谷八鹰,如有包庇窝藏者,罪不容诛。”中气十足,声若洪钟。
双方逐渐安静。
“什么劳什子八鹰,与我们矿场何干?”
“有人见到他们逃窜到你们铁矿场,你说与你们有没有干系?”
“谁说的?敢不敢站出来?造谣到我们唐家身上,必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唐总管,是吧?”
“是我,你是哪个?”
阿开看着他,眼光却是往上,鼻孔示人,傲慢的样子。你不是傲慢吗?我比你还傲。
“我是谁不重要,你是谁才重要。”
“几个意思?”
“很简单,我能拿你问话,单单一个私结匪寇的罪名,就够你受的了,你说,我是谁还重要吗?”阿开的话说得轻描淡写,里面的意思却是很重。
“恐吓我?你也不看看地方,这里是唐家的地盘,莫要猖狂错了。”
阿开笑出了声。
笑的唐燿有点发毛。“笑什么笑?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刀,出鞘!”
“亮家伙!谁怕谁呀!”
“今日只拿祸首一人,其余人等如有阻拦,格杀勿论,听好了,格杀勿论,想想你们有几个脑袋,挣的几吊钱够不够?明镜堂,列阵!”
对面的人互相看看,有的黑衣人犹豫了。钱虽然是东家给的,命却是自己的,平时狐假虎威的仗势欺人也就罢了,真要是犯案到官家手里,就有点亏了。
“别听他们胡咧咧,拿个鸡毛当令箭,我们唐家不是吃素的。”唐燿平时在这里就是土皇帝一般,哪里受过这般窝囊气,兀自不服。
明镜堂训练有素,进退有序,声势上占了上风。
等到一把刀架到唐燿脖颈之时,他还在叫嚷,但是声音有了颤抖,到底也是怕了。
管事的一旦被制,其他人也就面面相觑,不敢擅动。
杜如勇右手压着刀,冷冷的说道:“别乱动,我的刀不长眼睛,看不清你的嘴脸。”
唐燿面色渐白,仍旧顽强。“这里是皇家禁地,你们六扇门也不能胡来。”
“当然,六扇门照章办事,不会胡来。”阿开笑着说道。“现在能让你们的人让开吗?”
“皇家禁地,唐家私矿,你可想好了,这个浑水不好趟。”
“别紧张,问你个话。这么大的矿难,我看了半晌,怎么没见你们救人呢?”
“怎么没救?通风口打了好几个了,吊井那边下不去,只能外围施救。又不敢爆破,万一下面再塌了,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如何造成的塌矿?”
“谁知道啊?大半夜的忽然就塌了,你问我,我问谁去?”
“过去几日了?”
“嗯,五天了,下面没有信息,八成是完了。喂,你们不是捉拿什么八鹰吗?他们要是进了井,肯定是没命了,但是没人看见啊。”
“这个与你无关。”
“呀呀,你说什么八鹰来了,会不会这个塌矿跟他们有关呢?”唐燿脑子转的挺快。
“最近,你们有没有看见陌生面孔?”
“你们缉拿的八鹰,不就是陌生面孔吗?”
“你看见了?”
“这个可说不准,我们也不认识,说不定呢。”
“麻烦唐总管跟我们走一趟吧。”
唐燿挣扎间已被双手反缚,待要叫喊,嘴里马上被堵上了麻布团。其他黑衣人喊着,却不敢上前,有人匆匆抛开,应该是送信去了。
上京,铁肩侯府。
侯爷震恒正在练字,最后一笔收起,两点墨汁甩到了地上。
“好字!”在旁肃立的铁总管由衷赞道。他的超长双手负于胸前,差一点就能摸到膝盖了。
“瞎喊什么好,一个武夫练了几天,不是鸡爪字就不错了。”
“侯爷,您的字虽然起步晚,但是苍遒有力,不像穷酸文人那般扭捏,自有一番风骨。”
这句话捧的恰到好处,侯爷心情大悦。“说说吧。”
铁总管说道:“正如侯爷所料,老魔小丑该上场的都陆续亮相了。”
震恒端详着自己的字,不抬头,也不出声。
铁总管继续说道:“银安侯搞的比武大会,唐家目前还没有说动唐十五,他是否答应尚未可知。即使答应了,能不能胜,他们心里也是没底。这本就是转移视线之举,毕竟车马寺雷大钢和新罗郡主李飞燕都羁押月余,一直押而不审,这个烫手的山芋怕是轻易不能甩脱了。”
“哼!”震恒轻蔑一哼。
“他们以为侯爷的差事特别容易呢,这回也该他们尝尝苦头了。”
“难得轻松。”
“只是……”
“但说无妨。”
“只是莫名其妙换了银安侯,我这心里就是有些懊恼,不是过河拆桥吗?大内相和右相当初的话说的那么漂亮,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此一时彼一时,这你就不懂啦。”震恒笑眯眯的。“若是你都能轻易参透其中厉害,他们岂不是太简单了?”
“侯爷说的是。六扇门派了明镜堂代舒容去了铁力府,查塌矿一事,属下估摸他们查不出个所以然。”
“越接近真相越难,你看个时机,帮一把,唐钩作坊也不易,别弄得大家难堪。”
“是。兵器寺的公子羽最近有点活跃,铁力府塌矿就是他给六扇门传递的消息,当时这个消息还没传到王城。”
“公子羽有点意思了,原本以为是个闲云野鹤,现在看来不是个安分的。”
“侯爷说的是。原本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六扇门清风堂花挺水悄无声息的回来了,之前说是被白云剑派的蓝小娘子捉了,前日他大摇大摆的先去了六扇门,后来又回了流水花家,没事人一样。”
震恒冷冷的说道:“几条小泥鳅,也想翻点浪,哼,那个雷大钢的儿子有下落了吗?到底是死是活?”
“白云剑派的还没有摸到踪迹,只有找到那个蓝小娘子才能确定。”
“饭桶,都是饭桶,既然进了王城,还能土遁了吗?”
“王爷息怒!”
“新罗那边呢?”
“已做好了万全准备,探花郎也到了王城。”
“他是应该露面了。”
忽然门外奴仆来报,礼部尚书贺青绵来访。
“请,正厅叙话。”
震恒更衣之际,铁总管轻声道:“侯爷,贺尚书此时来,莫不是朝审之事有了进展吗?”
“听听他怎么说吧,明人在,不猜哑谜。”
礼部卿贺青绵果真带来了一个消息。
新罗郡主李飞燕离开了礼部大牢,转到武德寺看管。武德寺属内侍,不受三省六部辖制,直接听命于渤海圣王。除了李飞燕,新罗四秀其他三人也一并转走。
武德寺提人,没有宣昭省、中台省、政堂省的三省政令,也没有中正台的监审明函,甚至压根就没有任何手续,只是说圣王口谕,连个纸片都没有。
原本内侍拿人,也多半手续不全,但后期一般会给个说法,或者审理结果,但是那拿的都是自己人,渤海的官吏。现今拿的是新罗的郡主,没有先例,也多半没有说法,礼部有犯人进来的记录,没有犯人出去的案宗,不合规矩啊。
“此事你应该问银安侯,高侯啊?”
“问了,才去问了,没有结果才来叨扰震侯呢。”
“他怎么说?”
“高侯说,之前案件都是震侯管的,他只负责之后的,之前的还让您管呢。”
震恒笑了。
“侯爷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我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有道理?那您得管了。”
“但是我现在用什么身份管呢?智部尚书,也不了你们邢狱的事啊?”
“这,这可如何是好呢?你们这不是都不管了吗?”
“贺卿,既然是武德寺,你又着什么急呢?怕不是圣王另有安排呢?”
“圣意不可猜啊,我最担心这口大锅最后由我来背啊,侯爷,给指条明路呗。”
“贺卿多虑啦,近来养病闲的手痒,对弈一局如何?”
礼部卿贺青绵表现的焦头烂额,连连摆手,寒暄一阵,匆匆告辞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铁肩侯震恒笑着的脸慢慢冷了下来。
铁总管好奇的问道:“侯爷,贺卿这一出戏到底何意呢?”
震恒说道:“人走,茶不想太凉了。”
“您是说,他想改了高卿的门头,但是又担心冷了您的心,左右逢源吗?”
“有点悟性。”他停顿一下,继续道:“高铭琦这一招使的妙啊。”
“侯爷,有无可能是圣王出手了呢?”
“有可能,也希望是这样,要是大内相或是右相的手笔,事情就有点难办了。”
震恒沉吟片刻,吩咐道:“你去见一个人,跟押领使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