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自古便是一个人杰地灵之地,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无论是单枪匹马的独行侠,还是聚沙成塔的势力家,热闹的天下,从来少不了蜀地的江湖!要说当下,最为著名的独行侠便是那一身红衣的青竹殳,他的真名已无人知晓,就连她究竟是男人女人,是多大年龄,也没有旁人能说个清楚,江湖人只是知道,这人通常出手,使的是一青竹短殳,所以便给了他这么个称呼。据说曾经有人在与他交手时认出了他,但那人只来得及说出一个阚字便死在了他的殳下,所以自那之后,江湖上便又有人称他为阚青殳。
相比于阚青殳的神出鬼没,西阳庐便显得实在许多,毕竟江湖人常说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
西阳庐作为与东方承道山庄,南方簪花宫、人间寺,北方清晓界,北赵紫竹林齐名的正道门派,近些年来,俨然成了西蜀最大的招牌。外来人入蜀,多半会到西阳庐下初阳山上走一遭,而每年,尤其是夏天,初阳山下来往的人就更多了,原因无它,因为每年的盛夏,西阳庐都会在初阳山上举办一次活动,名字通俗易懂,就叫——初阳会。
一纸书信诰尽天下英雄,以文会友,却是豪杰汹涌!
虽然西阳庐在这几大正道门派中排名最末,但若是以文华来排,这名次可就要倒过来了。西阳庐,文人风骨!江湖谁人不知?天下又几人不晓?西阳庐与其它门派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不似其它门派那样,将门内弟子分为内门外门,虽然明面上没几个门派会做这样自毁力量的事。西阳庐内,文武平等,无论是修文还是修武,只要入门时间一致,便都是同辈。说起来很寻常,但若是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便知道了为什么西阳庐会是正道末梢了,如果一个人有武学天赋,他会专心修文么?所以,每次西阳庐新纳弟子的时候,往往都是普通人居多。
“虽然我没有武学天赋,但那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某某某是我师弟,那个某某是我师姐!那个厉害得不得了的人就更厉害了,他是我同辈兄弟!”行走江湖的时候,说出去多有面子!
盛夏时候,岁在鹑首,这一年,蜀地的江湖画卷,由初阳会,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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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初阳上下的小小村庄,又该扩张了。
“这……今年的人咋这个多咧!”
村庄的街道却是要比许多大都城还要宽广,如果再把大都城那些好看的建筑拿来替了这些两侧的屋房,就更是显得有模有样。此时有妇人站在路中央,不断有过路人碰着她的肩膀。“抱歉大娘。”那些人说得匆忙,大娘还没转头呢,他们就走到人群深处,寻不出。
“这他娘……老娘是来做啥子来了?”大娘被人撞得断了思路,她一路走,一路思索,突然一声:“哎哟!”大娘心头怒极,火蹦三丈!“你走路!”她刚一开口,突然回过神来,刚才好像是她将别人撞到了?“没事吧没事吧!”大娘一边说一边朝前看,一年轻人身着黑衫,正由地面起身。
“这他娘,也贼俊了!”大娘突然就想起来了,她是来给自家女儿买新衣裳,初阳会在望,虽然她家姑娘年纪不大,但一身才华,却比乡头那教书先生也不差哩!“唉!”想到这里,大娘在心头叹气,只恨自己年轻不再,人老珠黄。
“大娘,您没事吧?”声音爽朗,温润如暖阳,这人,正是公晳檠。
他不知何时买来了一件黑衫,此时穿在身上,因为身材削瘦的原因,倒是让他的模样显得更加精干,但他那一头齐肩长发却依旧撂在膀子上,这又让他的气质变得壮浪了几分。
“啊没得事没得事,后生你这模样倒真是……不知你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出生,老娘,不,嬢嬢有个好事想给你说哟!”大娘脸带期待,目光灼灼,公晳檠被她瞧得心惊,急忙思索:莫不是我祖上来自西蜀?还是这大娘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想要传我什么绝世功夫?但是我……他正想着,又听大娘说道:“对了对了,我家闺女叫谢枝桃,后生你叫什么名字也?”
公晳檠瞪大了眼睛,他的确是不明白嬢嬢是什么意思,但听到现在,又是问他的生辰年月,又是问他的名字,现在更是将自家姑娘的名字搬了出来,他再反应不过来,便真成了天下一等一的大傻瓜了。
“这,大娘,不妥吧?”公晳檠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大娘一瞧,有戏!连忙道:“这有啥子不妥,年轻人,多认识认识就妥了嘛,你们就……”“诶大娘您往后瞧!!!”公晳檠一脸认真的听着大娘的话,突然打断她,伸手指向后方!大娘缓缓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大惊小怪。”大娘一边说一边回过头,笑容僵在脸上。“哼!”大娘左右看了看,将目光留在一侧酒楼门上,出声道:“年轻人,老娘作的媒,可没人能推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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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初阳会即将举行的原因,附近酒馆客栈都是人满为患,老板小二都想多做些生意,走起路来便都忙碌得很,但有这样一个小二,却跟着客人走得不紧不慢,一路攀谈。
“客官您是从东边巷过来的吧?”
店小二将毛巾掸到肩上,微微弯腰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等公晳檠走到前头,他再快步跟在一旁。公晳檠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问道:“小哥是如何知晓?”“哈哈!”店小二爽朗的笑了几声,道:“我不单知道客官是从东边巷过来的,我还知道客官去了回头客栈呢!”“哦?”这回,公晳檠是真正惊讶了,他停下脚步,盯着小二的眼睛,问道:“如何讲?”
公晳檠停下,小二自然也停下,他回答:“因为这里。”他伸手指着公晳檠衣袖的位置,说道:“你这里有恶魔记。”“这里?”公晳檠顺着小二的目光,说道:“可我昨日才更换了衣裳?”“哈哈”,小二微微笑道:“客官是否是因为昨日体肤奇痒无比,特别是腋下和足掌?”公晳檠心头微震,这小二,无一字说错!
“因为恶魔记是种在皮肤里的,只要客官一日活着,它便一日不消。”小二说完,公晳檠便接道:“可今日,我已不觉得痒了。”小二笑而不语,将公晳檠的袖袍往上提了一点露出手腕,说道:“客官请看。”公晳檠顺着小二的目光看去,在他的手腕一侧,有一个青色的小点,如果不是他的肤色过于白泽,这几乎就是完美的隐藏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公晳檠向小二看去,小二道:“这恶魔记是回头客栈掌柜的绝技,实不相瞒,小的也曾经被这招收拾过……记得那时候,我被咱掌柜的叫去找那张铁头收帐……算了,区区往事入不得客官的眼,这恶魔记呀,只要不饮酒便不会发作。”
“不饮酒?”公晳檠道:“这恶魔记倒是名头不假,江湖中人,有几个不沾酒?”
“客官不怕?”小二有些感兴趣地问道。
公晳檠爽朗地笑道:“在下自然不怕,因为小哥当有方法。”
“哈哈!”小二摇摇头,跟在公晳檠身后:“客官当真是个有趣之人,如果小的入得江湖,一定要与客官这样的人做朋友!”
公晳檠讶道:“小哥有如此气态,倒说自己不是江湖中人?”
店小二带着些自豪,又有羡慕参杂其中,说道:“小的只是有幸听过西阳晨生老师的讲课,老师气态,当真令人神往!”
天色昏黄,公晳檠负手站在窗前,他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头想着,饶是这个时候,却还是有那样多的人在街上行走。
“以前听师妹说起初阳会,我还不觉得有甚么,常常跟她讲,不过是文人之间的一点小较量,现在我倒是明白了,还没正式开始就有这么多人,想来真正的初阳会一定也不会太差,不过……”
“师妹啊师妹,就因为这个你就天天拿白眼瞧师哥?”
公晳檠自言自语,突然无声地笑了。
“这样可不行哟……”
公晳檠转身,背后的光被窗户彻底关上。
这夜,落雨了,人们只当作和平常一样,夏季的晚上,倒老是有雨敲心房,下一阵便就停了,也算是见怪不怪,只是苦了那些来得晚的人,一个个在街上到处扣门窗:“老乡,老乡,借住一宿呗!”
可这雨,今日却越下越大了。
公晳檠睡得迷迷乎乎,觉得脸颊着凉,他嘟囔着将手摸在自己脸上。“嗯~凉……”他感到有水珠滚到了嘴唇上,便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舌头不经意间舔到了嘴角。“凉,凉凉!”他瞪开眼睛,抖个机灵,刹那便清醒。
他紧了紧腿上的薄被子,抬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