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烟尘遮掩了公晳檠的目光,他蹲在不远的树上,方前被骇了一跳。
“好家伙,这得多深厚的内力?我本以为全天下的贼做事都是偷偷摸摸的,没想到到了西蜀境地,连贼也是这么的正大光明……”自入蜀以来,公晳檠的自信心在不断受着冲击,先见识了青衫客的神奇武功,再见识了白衣少女的一等轻功,还被种下了莫名其妙的恶魔记,此时更是见到一位内力无敌的黑衣人,公晳檠低首瞧了瞧自己,同样是黑衣,怎么人家就可以那么强力?
“一定是他衣服比我好的原因!”
公晳檠看着从破袖里露出的手臂,言之凿凿,对,一定是这样!
这时,烟中有人起,黑衣人从废墟中冲了出去,三两下跳到别的院墙上,大啸一声。
远处,布衣人对着与萧管家交手的黑衣人比了个手势,黑衣人便退下,萧管家趁此机会回复元气。
“前辈,后会无期。”
布衣人彬彬有礼抱拳作揖,任黑衣人将他拎着,朝外头跑去,萧管家身体动了动,想追,还是停下了,再也忍不住吐出了那口在胸中积蓄许久的鲜血,两人远去,阵法消散,声音变得清晰了些,不久,有人跑近此处。
“萧爷……”
话罢,率先看见的却是满地尸首。
“萧爷!”
那人放出手中信号箭后连忙跑到萧管家身边,此时,萧管家长恨一声,昏倒过去。
公晳檠不得不由树上落在地面,因为他见着从那间院子里出来了不少人,人皆斗笠与面纱,公晳檠自然识得这幅打扮,那是簪花宫的人。前前后后,有三人朝那黑衣人追去,另有三人往这边来,速度极快。此时,由废墟中又冲出一人,那人朝簪花宫的人走去,几人站在路烛底下相谈。公晳檠远远望着,看不清她的脸,却觉得烛光底下她的身形有几分熟悉,接着,她的身影骤然跃上高墙,追黑衣人去了。
“师姐,真的让小师妹一人去么?”
鞠巧曼没有回答,直接对她们说道:“小四留在这里等我们,随时和程儿联系,我和云哥去帮小师妹,小师妹丢不得,萧家小姐同样丢不得。”
声音到了后来便渐渐小了,因为这位大师姐好像也是个雷历风行的果段性子,话罢,她人却已经站在了萧庄外院的墙上,墙上不断现出新的人影,显然是有客人猜出了端倪,跟着鞠巧曼一同跃下了高墙。
公晳檠正想隐去,他转身,却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位簪花宫的女子,黑夜里,斗笠下的人影就像是幽灵。
“难道在晚上穿白衣服会得到神秘力量加成么?”公晳檠嘀咕出声,那白衣女子却出手如风,手中剑尖直逼公晳檠咽喉,问道:“你说什么?”
公晳檠回过神来,瞧着这穿白衣的簪花宫女子,心想:难怪江湖人讲,簪花宫女子,美貌无双,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是光看她的身材模样与声音,便不知道能令多少人神往。
应是察觉到公晳檠的目光,白衣女子剑尖再进一步,已有血流。
“唉呀唉呀,姑娘赎罪,我只是想看看你是谁,万一认识呢?不就大水冲了龙王庙么对不对。”公晳檠小步后退,那人却步步紧逼。这时,另一名簪花宫的女子也跑近了,剑尖抵在公晳檠身后,他再退,便免不了是个透心凉的下场。
“程儿?”
小四向白衣女子问话:“这人入了咱们院子?”
程儿摇了摇头,目光却不离开公晳檠,她想一剑杀了公晳檠便了事,但她却又不敢,因为她看不出公晳檠的深浅,加上此时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如果她真的出手,引起这人的拼死相搏,后果如何她没有把握。
“萧庄主派了人过来,如果师姐她们回来,会有人通知。”
两人一前一后用剑尖指着公晳檠,公晳檠有些无奈。
“我叫公晳檠。”
两人没有反应,公晳檠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到头来我公晳檠还是得亮出身份才行,唉,这次江湖行,真是失败透顶喔~”
公晳檠也不怕剑尖伤着自己,竟然冠冕堂皇地就地坐下了,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两位簪花宫女子满头雾水,正这时,只听公晳檠道:“找到了!”
嘿嘿……
“小心!”
就在两人松神的一刹那,公晳檠起身如龙腾,一股气如同卷风,将两位簪花宫女子冲撞到两旁。
“江湖路远,两位再见。”
公晳檠跃上树梢,再借力远跳,几下便不见了。
“可恶!”小四恨恨道:“程儿师姐,刚才的招式你识得么?”
程儿蹙眉思索,少许后:“从未见过。”
“我们要去么?”
“师姐去了,还有那么多萧庄的江湖朋友,应该能救回萧小姐。”
.
夜渐渐深了,可今夜的萧庄,却更加喧嚣了。萧庄主萧长河瞧着萧管家的伤势,默不作声,脸色阴沉得可怕。手下人如同木桩一样守在屋房门傍。萧长河由坐椅上起身,小步踱,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成一。”
守在门口的一名青年男子走进。
“庄主。”
萧长河又看了一眼萧管家,转头向成一说道:“看好萧管家。”
成一目露惊色,再次抱拳:“庄主!要不还是让成一去吧。”别人不知道,但是他是知道的,萧庄主年前曾经出过一次远门,回来时虽然看着精神,但成一知道,庄主已是深受重伤,伤至如今依旧未能痊愈。就在火起的时候,成一便被派去了小姐院房,可他明明能看见院子,却始终走不到院子里去,等他能进去的时候,只见着一片倒塌的废墟,还有两个簪花宫的女子。
“你打不过那些人,而且你也找不到他们。”
萧长河长吐一口气,冷哼出声:“真是凑巧倒罢了,要真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哼,萧长河倒不介意让天下英雄再听一声聚城钟响!”
成一心头骇然,聚城钟!江湖奇物榜首,天下五大奇物之三。聚城非城,反而是一座海上仙山,仙山位于东方蓬莱,山峰高耸,山巅有一座古朴大钟,有识得古字者认出钟身之字——聚城。大钟无声,无论是用何物去击打,或是武功多么高强的人去推敲,聚城钟都不会发出声音。江湖人一度认为那是一座哑钟,但后来有一天,钟响了,其声隆隆,萦绕天地半日不休,半日后,天下所有大派像是商量好似的,几乎是在同时公布了一则追杀令。再后来,有心人细细考证,发现聚城钟曾在一百年前(现今五百年前)响过一次,而那一次,钟声整整响了三日。
至那之后,前往蓬莱的江湖人络绎不绝,江湖上还是没能找到那日到底是何人敲响了钟声,直到被下了追杀令的那人伏诛,他们依旧没能弄清楚,但却有人找到了一个可以敲响聚城钟的东西,只是钟声不会长久,大致只响七声,不过依旧是天地可闻。
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
那人死后,东西分作两份,一份被当时各大派联手保留,一份流入江湖,并共同立下规矩,称此钟为聚城钟,岛为聚城仙山,聚城,便为众志成城之意,所有江湖人共同遵守。一旦听到钟声,所有江湖儿女都必须尽自己力所能及之力去完成任务,至于任务是什么,钟声后来响了三次,次次相隔一百年,而其中两次均是追杀令,另有一份,却是“报恩令”。
江湖恩恩怨怨,此令可见。
成一骇然而又感动,骇然在于庄主居然得到了这一百年的聚城匙令,感动在于如此重宝,庄主居然毫不避讳自己!而庄主方才所说之话,成一知道,庄主并非开玩笑,如果小姐真有什么闪失,庄主一定会不惜一切的,跟小姐比起来,聚城匙令又算得了什么?
“嗯?”
萧长河突然身动,如雷霆迅猛。
轰!
成一只见庄主大喝了一声宵小,便冲破房顶,顶上传来惊讶声,成一连忙出房,只见黑暗中,两人交手不断,势均力敌。
“虽然庄主有伤在身,但江湖后辈中哪有几个能与庄主匹敌的……莫不又是个江湖老人?”成一从未想过,打伤萧管家的根本就不是江湖老人,而是真正的新晋奇葩。
成一来不及多想,飞身上房,追着两人的身影,为庄主驰援,正这时,只听一声:
“庄主,我来助你!”
正是成一落在屋顶上换力的时刻。
虽然大部分人追那黑衣人出了庄,但庄子里还是留下不少,成一只见一道道人影由四方掠近,向庄主两人靠去。
“不对……”
最先出声那人并不打算帮庄主!
只见那人出手大开大合,竟然是向着庄主而去!成一又急又恼,顾不得调理,飞身去阻却被那人蓄力已久的一脚踹中,原来,他本就是做的这个打算。
那人一脚踹下成一后借力向庄主攻去,虽然他的实力与庄主相去甚多,但就像刚才的成一一样,他的参战为那人打出了些许换气的时刻。
“走!”
周围越来越多人聚拢,那人再不敢与庄主纠缠,落下屋房,两人分开两个方向逃窜而去。
“庄主?”
萧长河落到成一身傍,说道:“去看萧管家,快!”
成一脸色陡然变化。
萧长河瞧着远处,呕出一口鲜血。
他轻念道:“剑南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