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谁?”
林间叶落,三人成掎角之势将黑衣人围在中间,黑衣人面向将自己拦下的那个年青人,有些烦燥地说道。年青人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模样十七八,寻常。但若是将他那一身极为健美的身材加上的话,气质便大不一样了,看第一眼的时候,不觉有他,多看几眼时却是越看越觉得顺眼,越看越觉得舒服爽朗了。
“江南,左鼬。”
他笑起来并不憨厚,但也绝不狡猾,就像他人一样,显得中规中矩。
“你不是萧庄的人。”
鄂建义一边配合着鞠巧曼移动脚步以便让黑衣人再不能逃脱,一边对左鼬如是说。左鼬带着疑惑地嗯了一声,反问道:“什么萧庄?”
连同黑衣人在内的三人同时看向他,鞠巧曼歪着头对他说道:“兄台高义。”左鼬哈哈笑道:“江湖儿女理应如此,不必客气。”他向鞠巧曼抱拳,黑衣人突然暴起,一掌向他砸去,口中吼道:
“江南,死来!”
“嗯?”
江南有些、左鼬有些疑惑,但掌风逼近他还是出手给出了反应。黑衣人一掌打在左鼬抬起的手臂之上,左鼬在地上擦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将正要说出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咳咳!”
左鼬捂住胸口,说了一句:“这内力……”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狂热,神态与之前天差地别,只见他吼了一声:“天下仅有!”
鄂建义与鞠巧曼对视一眼,之前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只见左鼬三两步踩着树向黑衣人攻去,他肤色正中,不炭不雪,但他的两只手却白得格外惊人,指节突起如竹笛。黑衣人见江南未被自己一掌打死也有些心惊,道了一声:“再来!”他心中格外不服气,如脚下站着的那两个人自己都有把握打死其中一个,这个看上去便没多少力气的人居然没有被自己一掌拍死?非但如此,他还敢主动挑衅自己!黑衣人哇哇大叫两声,不躲不避迎面朝江南而去。
“来得好!”
左鼬大笑,他的中指关节突然变得通红,如有血涌在其中,不得上、不得下,聚在一起渐渐多了,便往暗处去,成了深红、暗红。
“我左鼬的行侠之路,便由你开始!”
掌风裂,吹断群树。
“我去助他。”
鞠巧曼向鄂建义道了一声,鄂建义正要叫住她她却已经冲到了两人身边,鄂建义苦笑了一声:“丫头,你怎么敢现在去插手?”他却也知道,鞠巧曼心头一定是着急她那几个师妹。他朝自己手上缠着的粉红铃铛瞧,铃铛早在第一天被他戴上的时候就不会响了,只听他叹气道:“为什么你们这些小子就没有别人那么团结?怪不得打不过人家。”他却忘了,此时手上缠着粉色铃铛的人是他。
“滚!”
鄂建义抬头,鞠巧曼被黑衣人一掌由天空逼下,左鼬看了她一眼应该是确认了那一掌打不死她之后便又快速地与黑衣人交手到一起,两人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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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去帮忙么?”
声音由公晳檠背后响起,公晳檠头也未回,目不转睛地看着将客栈打得破烂不堪的布衣人与簪花宫女子曾云,书菁抱着怀里的萧淑正退在一边,公晳檠回道:“为什么要去。”又加了一句:“啧,打不过了!”
树枝看上去并不粗壮,但此时却有两人踩在它身上,一人稳如泰山的蹲着,一人站着,手足无措。
他居然没有被我吓着!
他发现我了?
他居然不回头看我!
身后站着的人一身素色,脸颊绯红。
“你,知道我是谁?”
她轻声问,有些试探的意味。
“不知道。”
公晳檠往身后回头。
她眼帘一跳,他回头了!便伸手用力地捂上了头。
树枝说:咯吱嘎吱?
两人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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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左鼬被狠狠地砸到了地面,黑衣人落到一棵树上,气喘吁吁。
“他的实力……”
鞠巧曼有些疑惑地看向一边的鄂建义,打了这么久,底下观战这两人也算是看出来了,左鼬的实力要比鞠巧曼高上一线,但绝对在鄂建义之下,而让她们两人感到不解的是,就之前黑衣人表现出来的实力而言,哪怕是鄂建义与她加在一起都只能算是与他刚好打个平手,可这个时候,左鼬却又与他打了那么久?再看黑衣人气喘吁吁的样子也不似有假,他们疑惑,这实力下降得未免有些太快了些吧?
“是啊,我也……”
鄂建义刚想回话,鞠巧曼的身影却已经出现在了黑衣人身前,只听她对一旁紧随而至的左鼬说道:“兄台,事有轻重缓急,我不能放他离去。”左鼬笑道:“君子投其所好,成人之美,我来助你。”他应该是已经打过了瘾,与鞠巧曼一前一后向黑衣人攻去,黑衣人再不似之前那般凶猛,在两人手下连连中招,不多时,便已经重伤多处。
鞠巧曼捂住自己一只手臂落到地上,心头感叹:果然有古怪!若是以之前黑衣人的实力而言,她此时绝对不止折一条手臂那么简单。她正要再次向黑衣人冲去,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身体,她轻微打了个颤栗,猛转头瞧向身边,目露警惕之色。
身边鄂建义愣了一下,道:“老子是你长辈、你师父辈儿的,不会占你便宜!”又补了一句:“你留在这里,只是看着两个年轻人打架,老人家我心里终究还是过意不去。”
他嘀嘀咕咕地朝战斗中的两人冲去,嘴中道:这些疯婆娘都是怎么教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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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哎哟,摔死我了!”
公晳檠伸手去扶自己的腰,却摸到了另一只手的背上,入手如樱琅。一旁人的惨叫声如脱了线的风筝,刹那不见影了。公晳檠扭头看向一旁,因为两个人跌倒在一起,所以靠得过分近了些。公晳檠喉咙动了动,十六七岁的少年红了脸,下意识地避开目光,正好瞧见一个玉珮吊在女郎腰上,玉珮如同稻草,被公晳檠一把抓到,说了一句。
“这玉珮真白啊。”
话说得毫无营养,可正好对付女郎,她吱吱唔唔地回应了一声:
“是啊是啊。”
目光也由公晳檠的脸移到了他的脖子上,有些失望,因为他的脖子上并没有吊着任何东西,就连手上也是干干净净,干干净净?她记得之前他应该吊着一个不太好看的香囊在腰上才对,她便接着朝他身上瞧,想要在别的地方找到那个香囊,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几乎快要靠在他身上,便腾的一下起身,被坠下的发丝挡在底下的绯红颜色已经跑到了耳朵根。
“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趁着公晳檠起身的时候拢了一下头发,快速地向他问道。
公晳檠趁着起身的时候深深呼吸了一口,站起来后回道:“公晳檠。”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往常的镇定,
但往常他好像并不怎么镇定?
“哦,真好听!那你……”
“啊,人越来越多了!”
女郎应该是打算说出自己的姓名,但公晳檠却又将精力放在了客栈之上,萧淑小姐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正被两个萧庄客人护在一旁,那位簪花宫的女子脱开了手之后也加入了战场,此时客栈上空已经完全被他们几人包围,可那灰衣人却也真是强悍,以一敌五,硬是不落丝毫下风。这时,又一人神色匆匆地赶到,他先是跑到萧淑身边,与两位萧庄客人说上了几句话,便去帮忙了。
“成一?”
围攻布衣人的五人当中,有一萧庄常客,名张四,江湖混号滚刀肉。他将手中两把杀猪刀舞得风生水起,却没有伤到布衣人一丝一毫,此时见了成一便趁着与成一打招呼的机会换气,心里再想着的却是溜之大吉。怪不得这人能进萧庄俘走萧小姐,布衣人如此凶悍,凭他们几个人怎么可能留得下嘛,反正萧小姐已经救下,何不放他一马?莫再节外生枝了呢。他心里想着,嘴上不由自主地出声:“如果大管家来的话倒还……”话正说着,布衣人向他一刀斩来,他伸刀一挡,声铃啷,惊出一身冷汗,心道好险、好险!可他不知道的是,萧管家正是被这人的兄弟打得重伤在身才无法赶到……才换好的一口气又被击散,他再也没有战斗的心思了。“反正成一到了,我就先走一……”方前挡布衣人的那把刀在此时碎裂,他瞧去,身后传来成一的惊呼:“张四,小心!”张四抬首,木讷如石头。
砰!
一把杀猪刀掉在地上,正巧落在公晳檠前头。
“阿弥陀佛。”
公晳檠双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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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
有老和尚站在一家裸露的菜馆外头,佛杵立身旁。菜馆破烂不堪,水缸碎成瓦片一样,地上零散着尽是些折断的筷子,和几个装着有小刀刃的用来刮土豆、南瓜等蔬果的薄片。
作礼完毕,他朝里走,走到菜馆正中间轻轻合上了两个女子的眼,她们的下半身深深嵌在地下的泥土之间,两人相隔不远,中间倒着的一位模样已不可辨,因为她全身几乎都被烧伤了,像是被沁入沸腾的水,再添上了易燃的火堆。
“几位施主,人间就此别过,且去吧,你们的红花,便由老衲替你们带回去。”
三人头上戴着的红簪落下花来,就连那支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也不例外,三朵落下的红花旋转着,落到了老和尚摊开的手心里面。
老和尚转身,身后又是一具尸首。
只不过这次的老和尚却没有那么温柔,只见他一脚踹在尸体的腹间,将那人踢得老远,口里也不念佛号,只骂了一声:
“妈了个巴子,老衲脾气可没有尚同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