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亢村,河西岸边中部,一家普通平民院内,从早上七点钟开始,便陆陆续续有村民聚集于此,大厅内摆放着一张草席,而草席之上,则是用白布掩盖,隐约间可以看到一个成年男子的轮廓。白布之上还残留有不少被侵染的血迹。
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跪在一旁小声呜咽,她的脸上还残有泪痕,眼眶红肿,神色憔悴。
还要个中年男人坐在板凳上,与几位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还有两名匆忙赶到的警察,说着事情原由。
原来这中年男人叫周时明,祖上三代都是梅亢村地地道道的农民,哭泣的妇人是他媳妇儿,而躺在厅内的尸体,就是他的大儿子,名叫周勘,今年才二十五岁。
周时明这大半辈子都活在黄泥土地里,日子还算是勉强能凑合。随着新农村建设的逐步完善,周时明就想着怎么着也得让孩子不要再过苦日子。
所以从小他就教育周勘,要好好读书,将来走出大山,去外面的世界多看看。
而周勘也没给自家老子丢脸,成了小山村里最早考上大学的人,毕业以后就在槐阐城找了份像样的工作,日子一天比一天要好。
事情要从四天前开始说起,那时候祖山传闻有阴兵过境才刚开始,周勘也从县城回家看望父母,周时明也叮嘱过他别靠近祖山,具体缘由也没细说。
在一次发小聚会上,周勘就就在几位朋友口中听说了此事,午夜十二点多,村里没有大城市的灯红酒绿,这个点按照村里习俗早该休息了。那天兴许是喝的有点多,与周勘一起长大的几个朋友就合计着要去祖山探探风。
周勘刚开始也没打算跟着瞎胡闹,可都是年轻人心气高,被发小话语一激之后,头脑发热,也顾不得什么老爹叮嘱,四人结伴连夜去往祖山。
那一晚,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等周时明和其他几家家人在祠堂找到他们时,就只剩下他们三人跪坐在祠堂神像前,还有一人不见去向,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等幸存下来的周勘三人醒来后就都疯了。三人嘴里就一直念念叨叨:“杀人了,杀人了...”
就这一句话,除此之外,再没说过其他言语。
那天清晨这三人就被送往槐阐市人民医院做检查,检查结果还好。医生说是三位病人都受到外界严重刺激精神严重受损所导致的,身体机能方面没有任何异常。
槐阐市不是什么一二流的大城市,对于精神方面的治疗措施也比较粗浅,加上医生诊断也说了问题不大,带回去好好静养一段时间,等病人情绪稳定后意识就会慢慢清晰。
这诊断让三家人心头轻松不少,先不管以后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能好好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
有了医生的结论,三家人这才没把他们送进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
按照警察猜测,加上那句不断重复的言语,这三人应该是目睹了同伴惨死时的情景,才会导致精神出现异常。
不过这猜测里还是存有许多漏洞,比如,到底是怎样的死法才能让让三个成年男人吓成这样,还有,失踪之人如果真的被杀害,那案发现场肯定离祖上不会太远,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可现实情况就是,警察大规模搜遍周围山头,还是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如果那人真的死亡被同行三人看见,那他的尸体又会在何处。
加上这几天警局里传出来的动静儿,最后这件事情也从警察手中交由隔断亭处理,他们只负责协助破案。
从医院回来后,经过这几天的安抚,周勘病情有了明显好转,如果不是出了今天这一档子事儿,相信用不了多久周勘就能恢复成正常人模样。
命运总是这样,先给希望最后再被绝望掩盖。
就在今天早晨,等周时明打开儿子房门,待看清眼前景像,汉子身体直接僵住,呆愣当场。
地面,墙上,桌椅,房间内全都被鲜血浸染成妖艳红色,像是被一个顽劣孩童随意泼洒下油漆,画下的一副古怪图卷,凌乱且诡异。
“滴答,滴答...”
被子一角耷拉在床沿上,还有血珠在缓缓从上面滑落,触及地面便炸裂开来,在清晨的屋子里,那声响尤为刺耳。
当汉子回过神,拖着双腿走到床前,颤抖着拉开盖在儿子身上的被褥时,汉子在那一刻见到了四十多年来最为恐怖的一幕。
只见平躺在床上休息的周勘,双眼圆睁,嘴巴张大,似乎是想要嘶吼,全身上下除了脸部完好损,手臂,大腿,腹部,胸口乃至脚踝处,所有皮肉不翼而飞。就连内脏也被挖空,只留下一具人面骷髅。
带着血丝的骨骼上还残留着无数密密麻麻的齿痕,周勘像是被什么东西活生生蚕食殆尽,睁大的双眸,张大的嘴巴,想要喊叫却没能发出半点声响,在被啃食那一刻,周勘是何等绝望。
看清楚一切后的周时明直接跪倒在床前,掩面痛哭,老泪纵横。
被哭声引来的中年妇人看到床上那一幕,更是被吓得当场昏倒,醒来时对着儿子尸体哭到沙哑。
经过警方初步勘察,那些齿印已经确认,出于某种缘由,两位负责此事的警务人员没有直接告诉周勘的家人,在就地做完尸检后匆匆离去。
除了周勘,另外两个与他同时进入祖山的年轻人也都被残忍杀害,死亡场景与周勘的死法别无二致。
从死亡时间来看,周勘是三人当中最晚遇害的,最早的那人按照死亡推断,应该是在凌晨十二点半左右。
梅亢村自建立开始,发生这等惨事儿还是头一遭。所以才有了现在这村民齐聚的一幕。
“这事儿,太邪乎,大凶之兆,大凶之兆啊!”一位身材伛偻的枯瘦老人坐在长凳上,双手持拐杖,狠狠跺地。
老爷子是村子里最有话语权的老人之一,今天一大早被周时明请来,给这事儿拿个主意。
与老人一起被周时明请来的还有一位老妪,她做在一旁没搭话,视线时不时瞥向大堂中间的妇人,眼神中尽是心疼。还有一位坐在持拐老人身侧的发福老者,此时正听着几人话语,一口接一口抽着旱烟。
“我合计着,三个娃子的死估计和祖山脱不了干系,邪不邪乎咱先不说,都什么年头了,早就没这套说道儿。”发福老者吐出一口烟雾,偏过头望着周时明道:“大明啊,还请节哀,查案这种细致活儿还是交给警察同志吧,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让周娃子入土为安才是正事儿。”
一直没开口言语的白发老妪低声开口道:“祖山情况还没个明确说法,入土一事还得再等等,要我看还是先摆个灵堂,让周娃子先有个栖身之所。等一切明朗再下葬不迟。”
持拐老人和富态老者沉思片刻后纷纷表态,此事可行。
老妪对着周时明说着:“大明,你觉着怎样?”
周时明此事还没彻底从早上那一幕中缓过神来,木讷的点点头:“就按照您的意思办吧!”
负责这起案件的两位中年警察,从进屋开始说话就没超过三句,不是他们想调查具体情况,而是上级下达指令,说这起案件会有人来接手,他们要在周时明家里等到接手之人到来就行。
指令最后,还让他们切记,别做画蛇添足的事儿。所以这两位警官也只能少说少做。
梅亢村主道上,两个外乡人正在走向周时明家院子方向。
前方那人个头不高,身形微微发福,头顶稀疏短发,隐约可见头顶有戒疤存在,他右手始终竖在身前,左手还捻动着一串白玉佛珠。
在他身后两步那人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看面相也就是十五六岁左右,长得不算多么好看,不过眼神极为清澈动人,此时她脑袋乱晃,左瞧瞧右瞅瞅,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进梅亢村,但她还是对乡下风景很感兴趣。
更像是僧人的中年男人放缓脚步,转过头对小姑娘道:“小樊,你看看警局资料发过来没。”
兴致勃勃的小姑娘听到中年男人的话语后,连忙打开手机查看消息。果然有份邮件,点开往下翻阅。小姑娘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神色有些凝重。
她将尸检报告轻声复述了一遍。
那中年男人听完后,微微抬颚,自言自语道:“人吃人吗?”
这中年男人名叫孙馗,以前是名出家僧人,据说辈分还不低,至于为什么还俗,还真有点故事,不过知晓内幕的人寥寥无几。
被孙馗称呼为小樊的小姑娘全名余之樊,由于某些原因觉醒后便退学在隔断亭学习工作。
这两人便是负责接管梅亢村事务的隔断亭成员,昨夜在村子祖山吃了个大亏,今天开完会议后,知道出事的孙馗火急火燎回到梅亢村,特别是听完尸检报告后,他的心情凝重几分。
孙馗揉了揉额头心里暗道一声,完了完了。早上董大领主刚说让他们盯住别出什么岔子,结果热屁股还没凉下来就出这么一档子事儿,估计这次自己得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