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安抚着顾宁轩，二人回到府中已经是正午时分。出去的时候顾凝玉便是借口带着顾宁轩出去走动走动，相府上下更是一点儿一心都没有。

关于顾林渊的事情，她想着左右都顾及老太爷，一时间不知道应当如何。

现在更重要的是，连顾宁轩也跟着心事重重起来。

先将他送回去，叮嘱一番之后顾凝玉想来想去还是要去蘅芷院一趟，有些事情许氏比她更有知情权。

等到了蘅芷院，许氏正在吃饭，不出所料顾林渊今日还是没回。

看见她来，夏云连忙上了一副碗筷。

走到椅子上坐下，顾凝玉才说：“母亲今日怎么这样晚才吃午饭？”

她叹息一声，无奈道：“方才御史府的甄夫人送来了口信，说是一会儿便要过来，早上忙了半日一直不得空呢。”

等许氏用完午饭，两个人才起身去了内阁喝茶，从她进来的时候许氏就觉得顾凝玉心事重重，方才在外面人多口杂不好问，刚进了内阁她便关心道：“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一时间不知道这些事情究竟该不该说给她听。

从前，相府嫡女是顾凝玉最尊贵的身份，再加上外祖家是朝内第一外姓王的荣耀。顾凝楠这辈子羡慕嫉妒恨的不就是她这一层头衔吗？

如今要让她亲口对着自己的母亲说，父亲不是相府的嫡子？

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门外的夏云便进来柔声回禀：“夫人，小姐，甄夫人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还不等顾凝玉回话，许氏便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坐在内阁的软塌上，老远的地方就听见甄夫人说话的声音。

等她们进了内阁，甄夫人愣了一下，忙说：“哟，大小姐也在呀？”

她匆忙起身行了个礼。

许氏忙道：“知道甄夫人午后前来，玉儿特地在此等候，说是许久不见甄夫人要给甄夫人请安呢。”

两个人哈哈笑着，许氏回头尴尬的瞧了顾凝玉一眼。

她立刻便知道，其实尴尬的不是甄夫人见到她们，而是她们见到甄夫人。

御史府向来和相府私交不多，突然上门拜访不得不让人留心。

况且顾凝玉还是个多疑的人，甄夫人这般殷勤想必是有事了。

二人坐在茶桌前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时不时哈哈笑几声。表面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的很，才不过几杯茶的功夫，那甄夫人便将此次的来意说了个清楚。

“其实我此次前来是有事相商的。”甄夫人放下茶盏，会心一笑。

许氏忙问：“甄夫人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她忙笑：“前些日子咱们府上出了一件怪事儿，一连几日老爷都病着，无论是什么方子都用了个遍可还是不顶用。后来遇见一个游医会看一些手相，便给老爷子卜了一卦。”

许氏好奇，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顾凝玉更是竖着耳朵听。

甄夫人说：“说是要找一个阴时阴日的女子配个亲，我们老爷的病就能好了。起初我们都是不信的，可那游医便将老爷子的生辰八字给送了上去，说是务必要找到一个女子与老爷配亲才可。”

她这话说得许氏心里直发毛，相府里面阴时阴日的女子倒是不清楚，只是她格外在意的是甄夫人口中说的和御史大人配亲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犹豫了一下，才吞吐问着：“那……甄夫人此刻就应该去找呀？若是耽搁了御史大人的病情岂不是不好？”

“所以我才来了呀。”甄夫人忙嬉笑着：“我托人算了相熟的府邸之中女子的生辰八字，发现府上的二小姐的八字便是阴时阴日，与我家老爷甚是相配！”

许氏惊讶，心里忐忑着。

众所周知顾凝楠被许配给了康府，不日便要出嫁。如今御史府也要来说亲，说出去只怕是被旁人笑话。

知道许氏尴尬，顾凝玉忙上前说：“楠妹妹如今已经许配给康府的二公子了呢，甄夫人只怕是来晚了一步。”

甄夫人也愣了一下，才忙不迭的说：“哎哟你们都误会了！我说的配亲可不是要让你家金尊玉贵的二小姐给我家老爷做妾室，是认她做干女儿便好！那游医说了，只是有了这层亲戚就足够了。”

事到如今顾凝玉才明白，原来甄夫人辛苦跑来一趟竟然是为了这个。

别的不说，御史府是羽王暗中的势力，顾凝楠更是时常通风报信。凡事突如其来必有古怪，想必这件事情跟羽王脱不了干系。

说不定连今日甄夫人来相府，也是羽王和顾凝楠的计划。

两家都是朝内的官员，素日里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只是一个义女并非纳妾，倒是一时间让许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若是她拒绝，倒是显得相府小家子气，可是若是真的同意让顾凝楠成为御史府的义女，日后御史府岂不变成了她的靠山？

正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只听见一旁的顾凝玉忙笑着说：“京都城内这样多的女子，要是找个阴时阴日的也不难，甄夫人就没有再找一找旁的？”

“咱们同住在京都城内，府上的老爷又同朝为官，平日里这些夫人们更是时常走动，所以才想着过来的。”她笑着，沾了沾唇角。

顾凝玉饶有所思，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只是我有些不明白，堂堂御史府若是真想在京都城内找一个阴时阴日的女子认干女儿，只冲着御史府三个字也会有成百上千个女子主动请缨，怎么就偏偏选上了楠儿妹妹。”

自觉顾凝玉说话言语冲突，再往下说便不合规矩，许氏忙解释：“玉儿的意思是，楠儿马上便要嫁入康府，只怕是不会同意呢。”

甄夫人忙道：“你都没去跟她说，怎么能知道她不同意？再说了，若是当真成了御史府的干女儿，咱们还算得上亲上加亲的关系呢。”

三番两次如此，顾凝玉实在坐不住。明知道来者不善，却非要笑脸相迎，她当真心情不爽的厉害。

再加上许氏向来都是行事委婉，做什么事情都不愿意撕破脸皮。可她的步步退让倒是让甄夫人越发的紧逼，实在没有话再推辞的时候，许氏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见她起身，侃侃而谈的甄夫人愣了许久。

“甄夫人！我家静儿身子不适，方才便请了我去看望，如今时辰也到了……”

见她有意赶人，顾凝玉也跟着起身恭敬的说：“实在对不住甄夫人，于静是我姑母家的孩子，今日身子不适已经派了两拨人前来回禀，若我们再不去只怕是会耽搁静儿妹妹的病情。”

那于静是顾环的女儿，甄夫人自然明白，忙起身说：“既然于小姐生了病，夫人跟大小姐还是赶紧去瞧瞧吧。”

“真对不住了。”许氏说完对着身后的夏云：“你好生送甄夫人出去。”

夏云忙回：“是。”

和顾凝玉急匆匆从蘅芷院出去，听着甄夫人并没有跟上来，许氏这才长舒一口气。

一路朝着于静的院子走去，心中十分不安。

蘅芷院里，两个人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子，眨眼的功夫只剩下甄夫人和夏云在。

夏云瞧着甄夫人一个人坐在那里十分孤寡，便上前说道：“甄夫人，奴婢送您出去？”

“不了。”她一改方才谄媚样子，淡淡道：“我便在此处等她们回来，不过是探望一眼罢了，能废的了多少功夫？”

夏云微笑，缓缓退到了帘子后面。

心中不忿的甄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想认干亲就不想认，临时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头。于静身子不适？既然早就身子不适为何传口信的时候不让下人们回禀？

越想心里越是不服气，甄夫人索性喝了一大口茶水压住心中怒火。

两个人缓缓朝着于静的院子走去，眼瞧着近在眼前，顾凝玉忙搀扶著许氏的胳膊，问道：“母亲还真打算去静妹妹的院子里去瞧病啊？”

此时，许氏才算是缓过神来。

摇摇头，叹息着：“那甄夫人来者不善你难道看不出来？”

笑了笑，顾凝玉忙回道：“就是看出来了所以女儿方才才那样回话呀，谁不知道御史府的背后是羽王的势力？她们无事献殷勤，谁知道里头是好是坏。”

“如今时局动荡，她们竟然如此光明正大，难道就不怕朝廷找他们的麻烦吗？”

起初顾凝玉还以为许氏只是担心顾凝楠助长势力，没想到她担心的竟然是这个。

或许有些事情许氏了解的比自己都多。

不过也是，无论是家事还是国事，如今都不是轻举妄动的好时机。

相府从来行事谨慎，再加上顾林渊和许王府的背后总是有人虎视眈眈，许氏才不得不小心谨慎。

终日里顾林渊面对着的都是虎狼之人，天家朝臣的乌纱帽不过是今日又明日无，帝王一个喷嚏底下便如同洪水泛滥一般。

许氏光是想一想就觉得万般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