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很聪明。”楚夫人终于舍得多看她一眼,只是眼底仍旧只有痛恨,“我每日在府中醉生梦死,与他相处从未有过好脸,更是拒绝跟他同房,每每都是他勉强我,浑浑噩噩的日子不知过去了多久,他也失去耐性,将书生带到我面前,
彼时他的身上布满伤痕,眼神空洞,衣衫褴褛,早已受尽折磨,不似当初那个少年,为了让我生下嫡子,他以书生的性命威胁我。”
“那后来呢?你同意了?”不过是些前尘往事,可楚文萱听着,心依旧揪起来,不知是为书生,亦或者是为楚夫人。
“怎么可能。”楚夫人冷笑了一声,“我没有要救他,而是让楚枫杀了他,与其叫他生不如死的活在这世上,失去尊严,失去骄傲,不如给他一个痛快,这才是他想要的结局。”
“他真的死了吗?”楚文萱忍不住关心起书生的下场。
“死了,死的彻彻底底。”自从书生离开人世,楚夫人就像是行尸走肉,没有人再令她开心快活,牵肠挂肚,“而我也发誓要用不伤害自己的法子来报复楚家。”
“而你说的法子,就是除掉我吗?”楚文萱早已不再震惊,只是依旧心痛。
母亲说她是枚棋子,那么自己何尝不是?
她不过只是她报复的工具罢。
楚夫人沉默了半晌,未了,轻启朱唇,道,“我不是只恨你,你们姐弟三人,我一个都不愿见,每每见到你们这张酷似楚枫的脸,都会令我恶心作呕。”
“我知道了。”亲耳听到母亲厌恶自己,楚文萱的心揪起来,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簌簌滚落,“但还是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让我明白我受此伤害的原因。”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走吧。”楚夫人挥挥手,脸上难掩厌恶。
楚文萱擦拭掉眼泪,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小姐,你没事吧?”见她失魂落魄的走出来,眼圈泛红,眼角还有残余的眼泪,白草担心不已,“是不是夫人又伤害你了?”
“与她无关。”楚文萱摇摇头,道,“是我自己的事。”
“小…”
白草正欲说些什么,却遭到楚文萱打断,“不要再问,我不想说。”
“白草不问就是。”
她懂事的搀扶着楚文萱回去,识趣的没多说一个字。
“我困了,要去休息,天没有塌下来,就不要来烦我。”楚文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面,任何人都不见。
“白草,小姐是怎么了?”冯氏向楚文萱房间张望,问,“好端端的,为何又要伤心?”
“不要问我,小姐没告诉我。”白草道。
“唉。”
冯氏叹了口气,心里惴惴不安,却又不敢贸然进去。
楚文萱在房间苦苦挣扎,泪流满面,白草他们在外面也心急如焚,见不到她,总觉着不踏实。
“我去看看小姐。”冯氏忍不住了,打开门走进去。
“不是让你们不要进来吗?”楚文萱背对着门口,听见了开门声,哑然道,“什么时候我说话也不作数了?”
“小姐,是我。”冯氏哀叹连连,走到她的床前,“总躺着伤身体,起来吃点饭吧。”
“我没胃口,你们吃吧。”
楚文萱的声音嘶哑,说话也是有气无力,轻若蚊蝇,冯氏看出了不对劲,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尖叫一声,“呀,小姐脚上的伤未好,怎么又感染了风寒?你且歇着,我去给你熬药。”
她走的很匆忙,楚文萱的嘴角上扬着,但却笑得苦涩。
这分明是母亲分内之事,如今只有奶娘操持。
罢了,能得一人真心,已是来之不易,她又何必强求其他。
………
“姐姐,你怎的回来了?”楚文聪在自家的宅院见到楚文兰,格外纳闷,“你不是进宫去拜见睿晟公主了吗?”
“你别提了。”楚文兰皱着眉,啐道,“睿晟公主被关禁闭,我哪里还见得到她?”
“这是为何?”楚文聪不理解,“睿晟公主可是皇后最得宠的女儿,在后宫一直是横行无忌,哪里有人敢关她呢?”
“还不是因为楚文萱的事,闹得太凶。”
若不是她,睿晟公主就不会关禁闭,睿晟公主若不出事,她也可以照常进宫,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楚文萱,而她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楚文萱身上。
“那没有办法了,只能下次再去,先在家里安分着几日吧。”楚文聪道。
楚文兰心有不甘道,“我在这憋屈着,楚文萱不知道在哪儿快活着,真不公平。”
“她生了一场病,在床上躺着呢,哪里快活得了。”楚文聪幸灾乐祸。
“真的?”楚文兰眼珠骨碌碌转着,又来一记妙计,“生病了总是要喝药吧。”
“你的意思是说…”
楚文聪和楚文兰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并未言明,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姐弟两个摸索着来到楚文萱小院,草药在炉子上坐着,旁边空无一人,眼前时机合适,楚文兰连忙掀开了盖子,将白色不知名状物体倒进了药罐子里,看着二者合二为一,她暗地里窃喜。
“成了。”晃晃药纸,她得意洋洋道,“只要喝下了这汤药,保管楚文萱会生不如死。”
“还是姐姐聪明。”两人奸笑着离开了。
白草见到药煎好了,正准备倒药时,忽然发觉味道不对,细细一闻,全部明了。
不知哪个黑心的人,竟想陷害小姐,白草一面诅咒着那个人,一面将药倒掉,又替楚文萱重新煎一碗。
“小姐,喝药了。”
白草端着药来到楚文萱床前,见她将药一饮而尽,倍感欣慰。
“你怎么了?”楚文萱一抬头,发现她欲言又止的望着自己,“有话要说?”
白草也不知道当不当讲,可她又不想瞒着楚文萱,挣扎片刻,还是招了,“小姐,有人想要加害于你,在你的药汤里下药,幸亏我发现的及时,才没有让那人得逞。”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楚文萱低敛着眉眼,显然不想追究。
她以为那个人是楚夫人。
“是。”见她无精打采,兴致缺缺,白草只得离开。
将她托付给冯氏后,白草离开了丞相府,去找宋长庚了,她将楚文萱今日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他了。
“没想到她竟是命运多舛。”宋长庚感慨道,心中对她愈发疼惜。
趁着自己还在宫里,他找到了飞霞郡主,“楚文萱生了病,正在府里躺着,你若得空,就过去瞧瞧吧。”
飞霞郡主闻言,也很焦急,“这个小可怜又是怎么了?”
宋长庚将经过简短的告诉她,飞霞郡主心疼的不得了,“你放心吧,我会好生劝慰她的。”
她以最快速度来到了丞相府,并且如愿以偿的见到楚文萱,“你的眼睛怎么肿成核桃似的,没少哭吧?”
刚一见面,她就忍不住关切道。
“哪有那么夸张。”楚文萱揉了揉眼睛,不想让她看穿她的脆弱。
飞霞郡主言之凿凿道,“当然有了,你水汪汪的大眼睛,已经变成眯眯眼了。”
“没事,明天就会好的。”涉及美丑问题,楚文萱一点不在意。
毕竟她心里的痛苦,可要深刻多了。
与之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呀,隔三差五就要出点事儿,真是多灾多难。”飞霞郡主替她擦了擦汗,感慨颇多。
楚文萱自嘲的笑笑,“大概是我运气不好。”
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又哪有什么好福气。
“我把我的好运气分给你一半,这样你以后就能一帆风顺了。”
飞霞郡主倒是大度,可楚文萱不能接受,“你的好运气留着吧,以后兴许能用得上。”
“不和你贫嘴了。”飞霞郡主脸色一板,义正言辞,“你到底怎么了?腿伤了还不够,还要再伤身吗?”
宋长庚只告诉她楚文萱出了点儿状况,却没有说究竟是有什么遭遇,若有人欺负她,自己定会替她报仇。
“不过只是一场意外罢了,你莫多想。”楚文萱强颜欢笑道。
“唉,真不知道应该拿你如何是好。”既然她也不愿多说,飞霞郡主当然不勉强,只叹息她命途坎坷,何时才能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了。”难得她来陪伴自己,楚文萱不愿意为那些事伤神,“我上次和你说的事,你告诉宋长庚了吗?”
“当然。”飞霞郡主点头,“他已经答应了。”
“那你多买一些粮食,开个米店,再过不了多长时间,百姓自会蜂拥而至。”楚文萱道。
想起上一世的种种,这的确是最赚钱的机会。
“好,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反正是宋长庚出钱,飞霞郡主只需要招呼两声就好了,无论生意是赚是赔,都不用她出血,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笑出声。
而直至她离开,楚文萱也想不明白,她究竟是在笑什么。
“白草,你知道飞霞为何开心吗?”
白草笑着摇头,明知原因,却不作答。
以楚文萱对白草的了解,自然知道她是知情的,她牵扯着嘴角,冷嘲热讽,“你口口声声的说忠于我,却不肯对我说实话,难道你的忠心,竟是如此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