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西斜，正午刚过，已是到了下午。

这种时候正是一天里最难消磨时间的时候，人也最慵懒，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只想找个地方歇着。

茶馆就是一个好去处，点上一壶茶，慢悠悠地饮者，可以一直坐到黄昏，悠闲地度过一个漫长的下午。

江小木就找了一个叫太和居的茶馆歇着。

太和居不大，只有小小的一层，人却很多，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人一多就将小小的茶馆显得很乱。

不过这种地方对江小木来说却不错，只要一文钱就可以要上一大壶茶，江小木身上仅剩的三文钱足以让他在太和居里喝茶喝到想吐。

江小木刚坐下喝了两口茶，准备打量一下茶馆环境的时候，已有一个直眉楞眼的年轻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正是许错，他还戴着那张面具。

太和居是许错和江小木约好的会合地点。

只是江小木没想到许错会来得这么快。

江小木放下茶杯，吐出一口碎茶叶，苦笑道：“早知道你来这么早，我就点上一壶好茶了，你肯定能结得起账。”

许错道：“现在就算是皇帝老儿喝的贡茶摆在我面前，我也喝不下去了。”

江小木目光闪动，他就知道许错来得这么快，一定是出了事。

他叹了口气，道：“我猜你肯定是找到了面具的卖家。”

许错道：“不错。”

江小木道：“卖家不肯透露其他客人的消息？”

许错道：“只有一种人才不会说出秘密。”

江小木知道是哪种人，他道：“死人。”

许错忽然从身上拿出一块白布，摆到桌上，然后才道：“这是我从卖家的衣服上扯下来的。”

白布上有血，有人用血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

“多管闲事！”

江小木看着这几个字，想起了他在应上楼里曾看到过的那块绢布，上面同样写着这几个字。

他还看出这几个字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苦笑道：“看来是有人赶在你找到卖家之前杀人灭口了。”

许错道：“如果是我，我也会杀人灭口，我早就有预感。”

江小木又倒了杯茶，这杯茶他没有喝，而是一直吹着茶水上浮着的茶叶，他突然想到了一些问题，他需要抓住里面的头绪。

许错同样在想着问题，他并不是一个不会思考的人。

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否在想着同一个问题。

茶杯里的茶叶浮浮沉沉，江小木的思绪也开始翻飞。

忽然，江小木道：“你能不能看出卖家死了有多久？”

许错道：“不会太久，也不会太近，应该就在我买完面具后。”

江小木笑道：“杀人不一定能灭口。”

许错也笑道：“不错。”

随后两个人对望了一眼，都是会心一笑，他们都想明白了问题所在。

江小木道：“黑山九鬼死之前已经杀了很多剑客，但一直没有人发现，是因为有人戴着面具顶替已经死了的人。”

许错道：“说明面具早已做好，而我是在应上楼与你分别后才去买的面具，这中间已经隔了好几天。”

江小木道：“杀人灭口是为了掩藏秘密，那么肯定是一拿到面具就动手的好，不会在隔了这么多天后才想起来要杀灭口，这说明一开始就没有人想要去杀卖家。”

许错道：“或许卖家就是和黑袍人他们是一伙的，他肯定不会泄露秘密，也就不会有人想要去杀他，只是他不该再卖面具给我，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江小木道：“如果卖家本就是黑袍人他们的同伙，他为什么要卖面具给你呢，这样就暴露了他自己，甚至他根本就不该让人知道他会做这么逼真的面具。”

许错目光闪动，道：“本就没有人知道他会做面具，他表面只是一个杂货铺的老板，如果不是有人介绍，我也不会去找他。”

江小木道：“那又是谁介绍你去的呢？这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许错沉默了片刻，眼里闪烁着奇怪的光芒。

看来介绍他去找杂货铺老板的人很不一般。

“我的同门师兄，毕云涛。”

江小木一下怔住了，他没想到许错会说出毕云涛的名字。

许错接着道：“现在我又想通了一件事。”

江小木道：“什么事？”

许错道：“我从辽北赶往洛阳来的一路上都是行踪飘忽不定，黑山九鬼却偏偏能在洛阳城外找到我，这是我之前一直没想明白的事。”

江小木突然想到，现在的这一切都是从洛阳城外黑山九鬼要杀许错开始的。

许错冷笑道：“现在我想明白了，只因为我以前和毕云涛关系莫逆，我一直和他保持着书信往来，他肯定能知道我的行踪。”

江小木苦笑，他在替许错苦笑，被一个自己信任的人算计肯定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他也在替自己苦笑，因为他发现自己又有了更多想不通的事。

江小木道：“希望我们还能找到他。”

找到毕云涛，他就能够将自己的疑惑问个明白了。

江小木和许错还没有起身去找毕云涛，就已经有人找到了江小木。

“可算找到你了。”

三个抱着剑的人站到了茶桌旁。

他们的声音不小，语气不善，还都抱着剑，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

茶馆里不少识趣的客人已经开始结账往外走了，他们可不想被牵连。

一时间茶馆里已经变得空荡了许多。

许错没有看来的是什么人，一只手已经按住了桌上的剑柄。

他的剑很快，只要一拔剑就可以让找麻烦的人再也找不了麻烦了。

但他没有出手，因为他看到了江小木在笑，和今天早上在胡同里见到他时一样的笑。

江小木笑道：“你们找我做什么？”

三个抱剑的人正是“酒囊饭袋”三人。

甘一现在还没有喝酒，脾气却比昨天喝了酒还大，他冷笑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江小木道：“怎样的人。”

甘一哼了一声，道：“你请我们去赌坊替你花钱，我们输了钱却找不到出银子的人，你说你是怎样的人。”

甘二接着愤恨道：“如果不是你请我们去，我们怎么会放心大胆地输，最后都让人给扣着走不了。”

甘三最后道：“如果不是刚好碰到毕云涛，我们现在还在赌坊里被扣着，你说我们找你做什么。”

他们确实是来找江小木麻烦的。

江小木却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而是失声道：“你们遇到了毕云涛？什么时候？”

甘一讥笑道：“当然是昨晚在赌坊里遇到的，我们才刚刚和这个好朋友分别，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遇到了你这个朋友。”他把最后的朋友两字咬得很重。

江小木却笑了：“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刚巧遇到毕云涛。”

“酒囊饭袋”三人没有答话，只是瞪着六只大眼看着江小木，他们想听的是江小木的道歉。

江小木道：“因为他是我叫去替你们付赌债的。”

甘一疑惑道：“真的？”

江小木道：“既然你们才刚和他分别，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他，让他说是不是这样。”

“好，这就走。”

说完“酒囊饭袋”三人已经踏出茶馆。

江小木对许错一挤眼，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