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段河怔怔的楞了几秒，嘴巴张开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眼前忽然闪过数个少女，有北海人，有中原姑娘，他们有的婉转可爱，有的纯真动人，她们都在自己的驿站里面歇下，半夜里被他拖上这艘终将奔向死亡的大船。

“也没有，不，也就，一、两个…，不对，不对，还是没有…”段河好容易开口说道，只是舌头打结，目光有些躲闪。

眼神四处飘乎，逻辑不清楚，甚至舌头都伸不直，如此拙劣的谎言，被眼前的洛颜青梧一眼就看出来，她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之前被害的少女绝对不少，青梧冷声道：

“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段河哆哆嗦嗦的收回乱飘的眼神，极其缓慢且有些挣扎的对上青梧的眼睛。

“二位大人，水来了。“马汉提着一个大大的木桶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先放那吧。“洛颜道。

“是。“马汉低头轻轻的放下手中的木桶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安安静静站到墙角。

二人四目相对，青梧瞳孔之中亮起一瞬金黄色的光亮来，同时段河的瞳孔中也闪过相同的光来，之后段河好像被什么东西操控住一般，眼神逐渐失去焦距，身体也不再抖动，歪曲的身体挺直，牢牢的定在那里，就像一个玩偶一般。

在一旁低头不语的马汉看到眼前场景，心中不仅仅有骇然之色，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感觉，他好像也在哪里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场景，但他还是摇摇头驱赶掉所有的思绪，对他来说，现在安安分分什么都不要想，在眼前这两位自己明显得罪过的王储面前夹着尾巴，求个生存才是最紧要的。

“我再问你一遍，在我们之前还有多少对少女被你们杀害？”青梧淡淡道，语气平淡，但青梧还是从其中听出些许怒气来。

段河目光呆滞，此刻没有刚刚的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一共八位。”

洛颜震惊，本来以为二人来这里被绑架抬上船放血只是第一次，没想到之前还有八位，每次作为所谓的‘圣女’被割喉取血的次数已经进行了四次？

“为什么进行了四次？你不是说引诱北海巨鲸只要两个成年人的血液就够了吗？”洛颜忽地听见青梧的声音，有些不对劲，青梧似乎在强行忍耐这极大的愤怒，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似的。

“青梧…“洛颜试图想要出声问她。

“因为前四次都失败了，北海巨鲸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容易引诱。”段河痴痴的说。

“为什么失败？失败的原因是什么？“青梧追问道。

“一次是遇到了鲨鱼群，血液还未扩散开便被全部抢夺干净，一次是将血液撒进海中不出几息便忽然下雨，海上波浪翻滚，乌云密布，所有的血液混合着海水倒灌进船舱中，一次是两个姑娘极端害怕，在晚上相约出逃，被守卫追击的过程中慌乱之下跳下船去，没了踪影，最后一次我们看见了北海巨鲸，但天边一阵惊雷，一下子甩尾逃跑了。”

周遭一阵灵力波动，青梧一鞭子甩出，积蓄满力量，直指段河而去，段河眼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在青梧手中的鞭子朝他袭来，若是被这鞭子抽住，怕是性命直接就要没了，此时的他怕极，身体都僵了，只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洛颜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鞭子另一端，却被强大的灵力劲气抽到，感觉胸口一闷，喉头一甜，强忍着咽下去，一手扶着胸口，一下子往前倒去。

段河听着动静睁开眼睛看到洛颜把本应该打向他的鞭子拦住，一下全身僵硬的肌肉放松，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无意识的喘着气。

“洛颜！”青梧意识到洛颜受到自己鞭子的劲气，匆忙之间收了鞭子，也往前扑过去，一把接住洛颜，灵力入体，探查她的伤势。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疼。”洛颜推开青梧灵力探查的手，挥手站起来，示意自己没事。

灵术传音

我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失态丧失理智的样子，你妹妹更不想看到。

青梧察觉不到的点点头。

就在此刻，在一旁低头站着的马汉默不作声悄悄的掉头走了。

刚刚电光石火之间，两位传说中的王储展示出来的力量让马汉心惊，这两位王储已经对段河起了杀心，那么还会留着自己吗？即使现在自己还有一些价值能够保住性命，但是日后她们的事情做完之后小命在不在还另说了。

马汉其实是个很会权衡利弊的人，北海人心眼老实，遇到问题不会进行更深一步的探测，所以他们对段河圣女祭天的鬼话信任不疑，但马汉是北海人中少有的心思活泛，且脑子聪明的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段河来这里卖酒开驿站的目的不单纯，什么人会在这个一年到头也没有几个外乡人在的地方开驿站，所以他借买酒之名与段河接触，一开始发现似乎有些语言不通时（自己只能单方面的听段河说，但是不能知道他说中原话说的什么），便开始积极学习，不到一年时间中便已经可以用中原话正常交流了，之后由于长时间的交流，段河也将计划告诉他，他那个时候便已经打定主意要拿到财宝然后离开北海这个终年极寒的鬼地方。

那些骗自己族人的谎话也是他想出来的，他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族人心甘情愿的帮忙，他其实特别看不起自己的阻认，因为他一直觉得他的族人，又贪婪，又伪善。

今日洛颜青梧二人出手，段河说她们是王储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给自己想各种各样可能性的活路了，就在洛颜青梧审段河没人看管的时候，他的族人还是蜷缩在哪里不寻找任何出路来使自己逃脱，一根筋，死板，说的就是他的这群族人。

马汉不断的往前走，凭借这自己出色的记忆和技能，他有信心找到船上应急用的小船，上面储存的物资足以让她划船回到北海，他会离开那里，日后中有终有回来，北海的宝藏，终究还会是他的。

马汉心中像的正美，快步甚至可以说是一路小跑很快逼近了小船的地方，不想就在他即将上船之极，他的妻子裹着厚厚的白布出现了，脸上两坨红晕更明显了，眼里还含着泪。

马汉，求求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她在求他带她离开。

马汉犹豫了，即使她对这个女人没有半分爱意，到底是一起生活多年，这个女人为自己操劳多年，无怨无悔的跟着他。

但是，马汉抬眼，眼神聚焦到她妻子双手上厚厚的白布上，女人畏缩的向后缩缩手，试图想要掩藏自己手上的真相。

为了彰显‘圣女祭祀’传说的真实性，马汉不惜将自己的妻子推出来为每一位圣女举行典礼，说他的妻子是天神降临北海的使者，代表天神的旨意，用滚烫的开水浸泡双手，除去手上的一切脏污，之后将自己鲜活的鲜血涂抹在圣女的脖颈上，以现时天神想要的开刀处意志。

现在的马汉是要逃命，一个双手手上的女人无异是对自己体力和食物的双重消耗，她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拖累她。

马汉抬起头来，他几乎不敢看她妻子的眼睛，他用北海话说：

“艾雅，我带不走你。”

说罢便绕过眼前的妻子，径直朝小船走过去。

艾雅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就愣在那里，她脑海中不断萦绕着一句话，就像龙卷风一般开始卷走她所有的神智，直到最后那句话不仅仅在脑海中萦绕，也脱口而出，从喃喃道嘶吼。

“我又被抛弃了，我又被抛弃了！”

她跳上围杆之上，几乎是歇斯底里，她用撕咬下双手厚厚的白布，本就烫的血肉模糊的双手被这强行撕咬之下新皮带旧皮，好不容易止住的鲜血向小溪一样流出，她最后用一种悲伤到极度的眼神看着向她奔来的丈夫，身体向后一趟，宛若一条如水轻盈的鱼，两条麻花辫好似她的翅膀，轻飘飘的落入平静的湖水中。

马汉发觉艾雅不对劲的时候抬眼她已经站在栏杆上了，他心里升起一种名叫慌张、害怕、悲伤的复杂情绪，他直觉般的向前扑过去，但他没有抓住她，只能看见她最终落入海水之中，晕出一丝血迹，泛起一点点涟漪。

“不！！！！”马汉跪在地上，他感觉一下子什么东西都消失了，自己的世界在那一刻变成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去该留，那艘小船就在那里，而妻子艾薇留下的沾满血迹白布，也在那里。

船长室中

洛颜青梧忽然抬头发现马汉不见了，就当准备找的时候。

地动山摇，左摇右摆，船舱中所有能动的东西都在随着船晃动左右挪移，摆在桌子上的杯子和盘子等易碎品顺着固定的桌子滑下来，摔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所有人都不能保持直立行走状态，洛颜抱着一只桌子腿，青梧抱着另一只，二人被晃得头昏，洛颜不由道：

“怎么会是？是海啸还是地震啊！”

青梧抿唇。

“呜~”传来一声极其悠远灵动的鸣叫声，仿佛山间撞过重重山脉传过来的回声一般。

洛颜二人没有听过这种叫声面面相觑，但段河却颤抖着声音道：

“是..是北海巨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