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救他们?”谢星繁目光轻轻落在屋中,“他们在这里多久了?”
黑衣人猛然抬头,眸光发亮,璀璨似星辰:“姑娘,他们才来了一个月中毒不深,连吃半个月解药即可解毒他们就能活下来,只要姑娘大发慈悲把他们带走,我便将解药的方子无条件奉上。”
一个月的时间...不算太长,可从这些孩子们面色无光的情况看来,皇帝这训练死士的方式也太过惨无人道了。
“你怎么知道解药方子?你又怎么能肯定他们吃半个月解药身上的毒药就可解?”
皇帝乃天下之主,要的死士须得是完全信任的,喂的毒药必将不会是简单的毒药,解药的方子怎会轻易到手?
黑衣人嗫嚅:“我、我便是给他们日日下药的人。”
谢星繁恍然大悟:“你偷偷将毒药换了?”
“是...我将主人的毒药换成了另外一种有解药,毒性较小,但症状相同的毒。”黑衣人眼帘垂下,“我、我也不想给他们下药,可是每半个月主人便会派大夫来替所有人诊脉一次,我若不下药给他们吃,恐怕他们都活不过第二天。”
屋内气味很大,谢星繁依然绕着屋子相看了一圈男童,没发现有缺胳膊少腿的,便随机把了几个脉确认了黑衣人的话,这才转头看着退在墙边,缩进黑暗中的黑衣人。
“男童里面有你的亲戚?”
“没有,他们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既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何还要用自己的命救他们?”
黑衣人头垂得低低的:“看见他们我总想起我小时候,我、我不忍心。”
黑衣人说着眼底已冒了泪光,曾经的他总盼望着能有人救他,他能一直活到现在全靠着这点不死心的盼望支撑着他,盼着盼着他就长大了,他却再也无法离开他的主人。
“你知道你的主人是谁吗?”谢星繁靠近他,目光迥然,“你知道你这样放过他们,就是在背叛你的主人,是会死的。”
“我已是必死之人,迟早不是死于毒药,就是死于他人之手。注定必死的局面,我和何不将我的这条命发挥得更有价值一些?他们还小,他们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我就算带走他们,他们在我手上的价值还是做死士,你确定还要我带走?”谢星繁直白的说破真相。
她不可能白吃白喝的养着他们长大,她不是他们的爹娘。
“姑娘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好,他们能做姑娘的死士,是他们上辈子积德了。”
黑衣人的目光直白灼热,刺得谢星繁不敢直视。
屋外兵器的打斗声渐响,缠绕在卿则言面前的黑衣人只剩下了一个,他的步法与身法独树一帜,卿则言迎在他面前,不紧不慢得防御着,却再也没了进攻的意图,抑或该说是卿则言没有了分毫能进攻的机会,只剩下了守的份。
看来最后剩下的这一个很厉害。
谢星繁极其感兴趣的挑了挑眉,抽出手里的剑将身边眼神灼热的黑衣人一剑封喉,亲眼看着他断气,她脚尖一点地便向着卿则言飞去。
先前吃下的疗伤药早已发挥了作用,硬生生接下的那一掌不怎么疼了,拖不了卿则言的后腿。
一剑挑开直击卿则言躲闪不及的迎面一剑,一手捞过他的手臂顺手在他腰间塞进一个精巧的药瓶子,巧劲一使将卿则言轻轻抛到了身后的空旷之地。
“好好呆在旁边歇息歇息。”
谢星繁如此轻力之下,黑衣人面前气定神闲的卿则言落地后,脚步却趔趄的站都站不稳,摇摇晃晃勉强靠在木柱上维持着几分姿态,只见鲜血顺着他白皙的指尖滴答落下,脸色苍白的可怕。
余光中瞧见卿则言这为数不多的娇弱,谢星繁清秀眉毛皱了起来:“你伤了他?”
黑衣人没回答,只是头一偏,在看见空荡无人的屋子和屋内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后,痛心疾首道:“你把七号杀了?”说完他又摇头,目露凶光,“不对,七号死了,你把那些男童弄哪里去了?”
七号?那个想救男童的黑衣人名字?
谢星繁轻笑:“哪里来的什么男童,你怕是得了癔症?”
卿则言就在不远处,二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他抿了抿嘴唇,若有所思。
这边与谢星繁对峙的黑衣人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冰冷的眸光一下似冰雪融化般褪去:“你把他们都转移走了,对不对?七号他...”
黑衣人话没有说完,思绪正激动,谢星繁手中的剑已然贯穿他的胸口,感受到生命逝去的刹那,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浑身的脱力席遍全身后瘫软倒在地上,却依然勉力抬头费力睁着眼睛看着躺在屋内的七号身上。
谢星繁的剑还插在他身上,借着背身蹲下拔剑挡住卿则言视线时,她低声细语道:“都安全,放心去吧。”
声音很小,但谢星繁知道他听见了的,黑衣人慌张的眼神变为安定下来,用尽身上最后的一点力气挤出声音:“把我...和七号葬在一起。”
黑衣人话是对谢星繁说的,温柔的眼神却是遥遥地看着屋内七号的尸体。
谢星繁沉默,伸手将剑拔下,细细擦拭干净剑上的血,这才起身看着卿则言:“你没事吧?”
乱中塞到他腰间的药瓶,现在还是好好的在他腰间待着。
再一瞧卿则言惨白的脸色,心里忍不住暗骂:给了药都不知道吃,活该痛着。
卿则言摇头,眼睛扫视过面前的房子,最后落到屋内七号的身上:“他..是谁?”
谢星繁嘲讽一笑,踢了一脚倒在脚边的黑衣人尸体:“方才这人喊他七号。”
“你...”卿则言想说什么。
“我什么?”谢星繁问。
卿则言敛着眉,不语,漆黑的眸子静静看着她。
月光轻盈,夜风凉凉拂过衣角,袂带翻飞之时,谢星繁依稀听到卿则言叹了一口气,来不及捕捉这声叹息便已随着夜风散去。
谢星繁坏坏一笑:“你一直看着我,莫不是看上我了?”
卿则言:“...”
瞧着他跟一根木头一样,想着他身上还有伤,谢星繁便歇了继续逗弄他的心思,理了理发丝,优雅摆手:“天要亮了,你先吃药疗伤,回去太晚了会被发现的。”
卿则言安静点头,看了她一眼后便安静盘腿坐下,慢慢调理着体内的气息。
蹲在他旁边发了一会呆,谢星繁脚麻的不行,瞥了一眼安静闭眼的卿则言,料想着他一时半会好不了,起身便将林中四散的尸体拖了过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后,又弯腰挨个给每个尸体刨挖了坑。
生前他们吃喝拉撒在一起,死后葬在同一个地方,这样也能算得上是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