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兮才不理会他的意有所指，反正自己的身份在苏慕圣面前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而且苏慕圣这人，恐怕就算自己真有心在他面前藏着掖着什么，也未必能瞒的过他的眼去。那装腔作势的还有什么意思？
更何况虽说小姐看着不太待见他，但言行举止似乎也不像对他抱有敌意，看苏慕圣见到宋语岑时的样子，更不像是对宋语岑有多少防备的样子，既然如此，他们两方说什么也不会是敌对的。
不过，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苏公子，今天又给自己带来了什么惊喜？
“我闲来无事，偶尔回去陪一陪旧主也是有的，苏公子想来不会反对吧？”唐若兮好奇地打量着苏慕圣：“不过公子今日莅临这小院，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
苏慕圣无奈地看了唐若兮一眼：“你好歹是我花重金赎身出来的，虽说现在已是自由身，但是哪有赎身出来就开始嫌弃恩主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唐若兮忍住了笑：“好吧好吧，是小女子的错，谁让苏公子平日都忙着正事，从来也不记得来我这小院转转，我这叫受宠若惊。”
“得了吧你！”苏慕圣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唐若兮看起来心情不错，看起来这样悠闲的生活她也乐在其中，这样很好，如此才不辜负了故人所托。
两人闲聊几句，苏慕圣才说到今日前来的目的：“若兮，我今日来，确实是有事向你打听，关于宋小姐，你跟她多久了？对她的事又了解多少？”
唐若兮有些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她自从被苏慕圣赎身回来，两人一直很有默契的从来不提及对方的过往事情，尤其是唐若兮身为探子，必定知道不少旧主的机密，苏慕圣不愿她为难，从来也不曾问过，这一回却突然明车摆马地将这事问出来，唐若兮的第一反应不是苏慕圣想要探听机密，而是……
“出什么事情了吗？”
苏慕圣见唐若兮的眼中带上了担忧的神色，便知道对方是误会了，忙道：“你不用担心，没有什么事情，我……只是听人说了宋小姐从前的一些事情，有些想不明白，想着你毕竟一直跟着宋小姐，或许能为我解惑。”
唐若兮有些疑惑的眨眨眼睛：“苏公子，我可是早就跟你说过的，我绝不背叛旧主，你要是想要从我口中知道小姐的消息，那可是问错人了吧……”
“你都在琢磨啥呢！”苏慕圣没好气地打断道：“我对宋语岑没有恶意！”
见唐若兮仍然一副你说你的反正我爱信不信的表情，苏慕圣无奈道：“我若是真对宋小姐不安好心，就该暗中找人去查，跑来问你做什么，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而且你也见过我黑衣蒙面的样子，要说泄密，我才该更担心你把我的秘密泄露出去吧！”
唐若兮一本正经，油盐不进：“你要想知道小姐的事情，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她，却到我这里来打听？”
……
苏慕圣无言以对，宋小妞这德性，自己要是去问她，能得到回答才是怪事——何况从上一回公堂见面之后，他就一直在琢磨宋家主母遇刺的事情，宋家对这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父亲虽未言明，但苏慕圣多少也能猜到些，恐怕宋家未必真的相信这事和苏家有关，可是心中有怨也不是假的！
“唉，”见开诚布公毫无用处，苏慕圣重重叹息一声，开始套路满脸写着防备的若兮姑娘：“你既然知道宗庆元的事情，想必对那日宋小姐亲自上公堂为父辩解的事情也该知晓？”
唐若兮点点头：“这事不用刻意打听，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我想不知道都难。”
苏慕圣扬头阖目，一副触动了心怀的样子：“自从那日之后，我才知道，我苏家和平国公府还有这样一段过往，想我苏慕圣，向来仰慕平国公爷为国为民，戍守边关的功绩，本以为我父与公爷好歹同朝为官，有朝一日总能见到平国公爷，当面向他请教武略兵法，没想到苏家不但与平国公府谈不上交情，居然还有仇怨，说实话，我心中难安啊！”
说着苏慕圣面色黯然地看着唐若兮，不胜遗憾地道：“若仅仅是不受平国公爷待见便也罢了，我最担心的是，这事一日真相不明，两府的积怨就深似一日，这样下去，真要哪天出点什么事情，我岂不是要被迫与宋小姐刀兵相向？若兮，你到时候会站在谁那边？”
“哪还用问吗？”唐若兮俏目翻出一个好看的白眼，看苏慕圣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傻子：“我可是有言在先，小姐对我有恩，待我如同姐妹，要是你真和小姐有冲突，即使你和我大哥有交情，我也是要大义灭亲的，更别说以我对小姐的了解，她绝不会无缘无故就对人出手，她要是收拾你，必定是你惹到她了！”
苏慕圣被怼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这个唐若兮……自从自己那日点明了她的身份，她不用在自己面前伪装，说话真是越来越直白了，现在连说话最基本的委婉都不愿意了吗？
“咳……我们先不谈这个……现在我不过是想要知道宋小姐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还有她为什么一直留在京都，这不算什么机密吧？而且我知道这些内情，也许日后能查出两府之间的恩怨究竟是怎么回事，对宋小姐不是也有好处吗？”
“话虽如此……”唐若兮仍然心存疑虑：“小姐为什么留在这里，和这事有关系吗？你千方百计想要打听小姐的私事，莫不是……”
唐若兮嘴上说着，却用审视的眼神不断在苏慕圣身上打量，忽然想起那日苏慕圣夜探宗世子府救出晓婵的时候，小姐远远看到苏慕圣似乎意图对晓婵“不轨”，恼怒之下，直接递给自己一柄剑，让自己杀了苏慕圣的情形——听语气，似乎小姐也不是真的想要杀了这位苏公子……
突然脑子里闪过一种可能，她登时睁大了眼睛，看向苏慕圣的眼光更加炙热了。
苏慕圣被唐若兮看得直发毛，赶紧端起茶水掩饰了一下自己没来由的一丝慌乱，才听见唐若兮笑吟吟的声音传来：“苏公子为人重信守诺，长得也还不错……额，是对我还不错，你有什么想问的，先说来听听，若是能说的，我自然知无不言。”
苏慕圣见唐若兮美目盈盈，含笑看着自己，明明对方比自己还小了一两岁，偏偏却冒出一丝心虚来，听她这么说，连忙道：“我自然不会让若兮姑娘为难……请问宋小姐，是为了什么来到京都的？”
唐若兮沉吟了片刻：“其实这事不算秘密，三年前宋家已故的老太公三十年阴祭，陛下有感于老太公的功勋，下旨让宋府的嫡亲子孙回京主持祭奠，平国公在北境脱不开身，便只有小姐这个做孙女的奉旨回京祭奠了。”
“这么说来，此事还是陛下降旨促成？”
“不错，那时小姐在北境颇有人望，小小年纪就已经帮助公爷操练三大营的将士，本来也是脱不开身的，但是陛下圣旨已下，又是为了向老太公尽孝，小姐也只能放下营中事务，奉旨回京。”
苏慕圣眉头紧锁：“那么祭奠结束之后，宋小姐为何没有回到北境去？而是留在京都，做了什么劳什子……太初学宫的先生？”
唐若兮白眼一番：“你以为小姐真稀罕做那些个纨绔子弟的老师吗？陛下见到小姐之后，说什么北境苦寒，小姐正值妙龄，不该耽误了青春，要在京中为小姐指一门亲事，小姐哪里是任人摆布之人，只得推说自己虽是女儿身，却早就立志为国驻守边境，御敌于国门之外，强虏未灭，不敢想结亲之事。陛下听了，嘴上说不好强求，可过了不几日，就降旨让小姐前往学宫教授兵法，美其名曰是为国培养帅才，实则是……哼！”
“实则是设法想要将宋语岑留在尹都！偏偏宋语岑自己说了愿意为国效力，陛下此举，明面上也是随了她的心愿，而且留在在京教学，更是免了她亲至北境受那战乱之苦，看起来是皇恩浩荡了！”苏慕圣无不讥讽地说道。
唐若兮诧异地看了苏慕圣一眼，明显听出了他语带不屑。
苏慕圣轻咳一声：“宋小姐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京都各处安排探子的？你也是她进京之后才到了清风阁的吗？”
唐若兮摇了摇头，目中显出一抹追忆：“我不算是平国公府的嫡系，但是我的确是跟着小姐一起进京的。”
“当年我年纪又小，被人贩子卖来卖去的，起初是卖去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后来我自己都不知道辗转被贩卖了多少次，一个人贩子见我容貌还算过得去，便起了歹心，想要把我卖往青楼，赚笔大的，那时我年纪幼小，却也知道女子去了那样的地方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一路拼命挣扎逃跑，又被不断抓回，然后被恼羞成怒的人贩子打得半死！我每回都逃，但是每回都被抓回，他们打完了我之后，等伤好一些，能走了，我又继续逃，那些人贩子问我怕不怕死，我怕，但是我更怕余生生不如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