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乾二十七年冬,天昱皇宫。
这一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这个时代的人称他们生活的这片土地为中州大陆,天昱王朝、月珩王朝、星曜王朝是这个时空的三大王朝,三王朝各占一国之地,互为犄角,相互牵制,因各国连年征战,疆土争夺往复,将各国边境之地割得支离破碎,百姓苦不堪言,现如今,虽各守疆域,勉力维持表面的平和,但彼此之间实则虎视眈眈,屯兵边境,严禁与他国交流互通,据说哪怕是一支柳絮落在邻国的境内,都会被化为齑粉。
而我就如同那支柳絮,飘飘荡荡地游弋在这个时代……
“三小姐!三小姐!”
“若儿!若儿!你怎么样?”
“娘娘请珍重,太医已经在抢救了!三小姐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吵的我无法安眠,我有些气恼,正想起来呵斥她们,却忽然察觉自己半分力气都用不上,是梦魇了吗?我恍惚的想,只觉得脑海中好像忽然间涌入了许多东西,让我的头愈发疼痛难忍……
似乎有谁走到我的近前,我恍惚觉得有个暗沉沉的影子压了下来,然后他好像拿出来一个什么东西,接着,一阵刺痛感在我的百会穴传来,我无可抑制的惊叫一声,身上的那种束缚感立刻消失不见。
这是哪?
我用力睁开眼睛,在摆脱了刚刚醒来那一刻的恍惚后,我揉揉眼睛!忍不住又揉揉眼睛!还是对眼前的一切没有丝毫认知。
眼前,是累累垂垂的浅紫色纱帐,一层层理在一旁,像是扎起的花束,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房间内,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顺着镂空的雕花窗棂投到我的锦被上。
我转头望去,床榻一旁站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手中正拿着一根银针。我看着银针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心不由得紧了一紧。
再远一点,一个身穿宫装、珠环翠绕的女子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向我扑了过来,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那一霎那,她已经紧紧地把我抱在怀中。我搞不清她的身份,唯一明白的就是她身上的首饰太多,硌得我浑身发痛。
我自她怀中勉强抬起头来,远处,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满脸惶恐的等在一旁。他长得极其漂亮,一双乌黑的眼睛亮的惊人,只是或许是因为惊吓过度,他的脸苍白的让人心疼,我冲着他眨眨眼睛,做了个鬼脸,他好像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抿了嘴站在一旁,脸色却好看了许多。
我听着旁边的人苦劝了好一会儿,宫装女子才慢慢止住哭泣,这时候我才终于知道,这个一直把我抱在怀里的女子竟然是皇后,现在,我已不止是有些惊愕了,简直是震惊。我一边想是不是自己犹在梦魇之中,一边又想到刚刚开车转过狭长隧道时那道尖锐的刹车声。
春天的风都是那般的和煦温软,就连天空都那般澄澈明净。我躺在花园里的睡榻上,两边有丫鬟用扇子给我遮挡直直照下来的日光,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惬意。
我已经来到这里一个月了,在经历了刚开始的无所适从之后,我慢慢的对自己的身世有了一些了解。
我叫苏若,让人吃惊的是不止相貌,就连名字都和我之前的名字一模一样。我有些在意,总觉得自己穿越到这里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现在所处的朝代是一个从未出现在历史课本中的朝代,这让我有些挫败感,颇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怅然。
在这个时代,我是镇国大将军苏景熙和镇远公府大小姐慕清宁的小女儿,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大哥苏正瀚现在边陲带兵,承继了父亲的衣钵,二哥苏正弈供职吏部,行走于朝堂之上。因为父母早故,我在两年前被身为皇后的姨母带进宫中照顾。
上个月,皇后娘娘的嫡子三皇子凌灏希拉我一起去湖边戏水,他只顾着追一只孔雀,说要用最漂亮的那支尾羽为我做一把扇子,却把我一个人扔在身后,没留神我失足落水,幸好被人路过救了上来,据说侍卫赶到的时候只有我自己躺在湖边的草地上,满身已经湿透,昏迷了许久才醒了过来。
皇后娘娘找遍阖宫上下也没找到救起我的人,也便罢了!
我恍惚中依稀记得有个月白色的袍子一闪而过,然后,我看到一双白皙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划过我湿漉漉的长发,擦拭我嘴边残留的水渍,再然后,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让人安定踏实……
再然后我便不记得了,不过我想,有那么一双手的男子一定清隽淡雅,丰神俊逸,我隐隐有些期盼……
然而,宫中的生活注定枯燥乏味,每天我只是和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一起上太学。这个朝代好像并不太古板封闭,皇子和公主竟然可以一起上学。我暗自庆幸,虽然我一个二十多岁的人现在变成十二岁的模样,反倒让我有了一种占便宜的感觉。
在前世,我是一名全球最顶尖的军事学院层层选拔出的特工,服役于全球闻名的A部队,日日辛苦紧张的训练,出生入死地执行任务。而今,乍一过上这种奢华闲适的生活,无聊之余充满患得患失的彷徨。
三个皇子的年龄差距并不大,三皇子大我两岁,最小的五皇子和我同年,我们几个孩子天天玩在一起,那时候还没有生出许多烦恼。
太学的太傅极其严苛,对我却很宽容,我总是会很快接受他传输给我们的内容,也能独辟蹊径的发表些见解,他很开心,颇有些忘年之交的感觉。
太傅的儿子何正卿也和我们一起念书,他比我们都大些,素日里也都彬彬有礼,颇得公主们的欢心。
时光过的真快,每日里这般生活让我几乎忘了自己的过去。
“若儿,今天父皇要考我,你快帮我想想,父皇会考我哪道题?我现在被太傅布置的这些课业累的脑子都糊涂了!”我和嘉懿公主正要出门,却被凌灏希抓了个正着,我推了推他的脑袋,不明白这么一个十四五岁的皇子竟然还这么不着四六。
皇后的宠爱到底是害了他,我看着五皇子和六皇子在旁撇嘴走过,终究有些不忍心。拉着他走到一旁的假山后面,正想嗔他两句,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回首一看,正是何正卿,他悠悠看了我们两人一眼,无奈地开口:“若儿,你要帮他到什么时候,你若真想帮他,也要他自己明白才好。”
我怎会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只是凌灏希好像天生不是学习的材料,无论什么样的知识,他总是左耳朵进了右耳朵出,不管太傅怎么提点、惩罚总是没用,我知道这或许是因为大家对他的期待过多,嫡子的身份总是让人对他有太多的顾忌,也使他总是众矢之的,更加让他不自信。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是这个宫里我唯一的亲人,即便是知道他才智一般,我又能怎样呢?!他的出身决定如果他当不了皇帝,那么等待他的必然是杀身之祸,我赌不起。
我的眼神泄露了我的心思,何正卿默默地走过来,揉了揉我的长发,叹息一声,和我一起陪凌灏希复习课业。
何正卿博闻强记,学习自成体系,和我这种填鸭式教育体制下出来的学生明显不同,他的道理深远而有内涵,我常常托腮看着两人,他偶尔回头看我,眼眸里总是含了一丝笑意,我每每警醒自己,收起那颗窥伺小鲜肉的苍老内心。
在姨母宫中的日子无聊却又简单的可爱,灏希天天腻在我的身旁,姨母本就将我视如己出,再加上我们年龄尚幼,毫无男女之防,没事时,灏希多半是待在我的院子里,春天我们一起放风筝、捉鱼、射箭,累了我们就躺在草地上,将一些治国理政的故事给他听,希望能在潜移默化中让他的心智早日成熟起来,有时他不耐烦了,我就唱歌给他,他最喜欢听歌,唱着唱着,我就把往昔的那些歌曲哼唱出来,他听的兴致很浓,怎么都赶不走。
有时候夜深了,我就踢他两脚,他轻轻哼两声,翻个身继续躺着,等我踢的急了,他却一把抓住我的脚,呵我的痒,我笑作一团,他的眼睛里光芒四射。
渐渐地,我们三人越走越近,凌灏希虽然大我两岁,我的心智却远比他成熟,这让他越发依赖我。宫里本就百无聊赖,我们经常借着去太傅府邸的由头溜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