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辰到达灵堂前,看到的就是直窜天际的熊熊大火,与四处乱窜的慌乱的人群。
他蹙眉问:“怎么回事!”
“少......少爷,不知道因为什么......灵,灵堂竟然起火了。”
“夫人呢!抬出来了吗?”
下人哆哆嗦嗦地回:“夫人,夫人还在里面......”
闻言,顾子辰面色忽地一冷。
这时,身后又传来了杜松的呼喊声,“大人!大人!”
原来是从后院酒席闻讯赶来的顾德,恰好听到了下人刚刚所说的话,双眼一翻昏了过去。顿时,四周下人乱上加乱。
“杜松你先去把老爷扶回院子,现在天色已经晚了,拿令牌去宫里看看有无值班的太医。景天快去疏散前来吊唁的宾客,就说感谢各位的前来,奈何大火事发突然,若害受惊烦请见谅,改日顾府定会一一送上歉礼。”
说完,顾子辰迅速褪下外袍,并放在水桶中打湿,“零榆你在这组织继续救火。”
文竹看出了顾子辰的意图,面色一白,劝阻:“少爷,您不能!”
然而,文竹的话还没说完,那抹月白的身影就已经冲进了火里。
“表叔叔!”站在远处的顾云笙忽然惊叫出声。
文竹命令玉喜:“还不快扶小姐回去休息!”
“小姐,我们快回去吧。”
顾芸笙疯狂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我要在这里等表叔叔!”
当小六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焦急地环顾四周,除了躁动的人群和浓烟大火,并未见到那么月白色的身影。
她的心脏随之一紧。
没有!公子没在这里!那么......
小六看向火里,
不知掉哪里来的勇气,小六猛地一把抢过身旁跑来的下人手里的水桶。
文竹这才发现了她,“小六,你做什么!”
“救人!”说完,她便将水迎头泼下,然后就决绝地冲进了火里。
“小六!”
滚烫的热浪袭来,扑面而来焦黑的浓烟,呛得小六眼泪直流。她用袖口掩住口鼻,跳过一簇簇火苗,脚步不停地冲进了最里面。
果然,在灵堂的最里面,她看到她在寻找的人。
“公子!”
对方木讷地站在那里,似乎并未听到她的呼喊。
小六快步上前,“公子,咳咳咳,火越烧越大了,咱们快快离开吧!公子?”
四周的火舌噼噼啪啪叫喧着向这边烧过来,小六突然发现,在那炽热的火光下,顾子辰的脸却异常苍白。他素来高雅又深沉眸底,也满是抑制不住的哀恸之色。
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小六忐忑地上前一步,望向那已然被大火烧去一般的棺木。
“!”
怎么会这样!
小六顿时脊梁一寒。只见那樯木棺中陪葬的首饰元宝一应俱全,唯独夫人的尸身却不见了!
火势越来越大。
小六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要将他带出去。
于是,也顾不得两人的身份,小六一把攥住了顾子辰的手腕,就往外拉。
“公子,我们先出去再说。”
然而,刚走出两步,就听头顶突然传来了木头断裂的脆响。
小六心道不妙。
就在这一瞬间,她倏地被拉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那怀抱中清冷的木质香气哪怕在四周刺鼻的黑烟中,竟也异常的明显。
小六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又是“砰”地一声,伴着男子隐忍的闷哼,她与顾子辰一同倒在了滚烫的地上。
“公子......”
“嗯。”
“您......您......”
疼痛使顾子辰浑身僵硬,但他依旧从容地道:“我无事。”
小六费力地从顾子辰的怀中钻出后,便看到了那压在他身上的数根带火的两尺多宽的梁木。
小六嘴唇下意识的蠕动了两下。“您......”喉头的酸涩让她再也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我无事。”顾子辰重复道,似是在安慰眼前的小人般。
小六咬紧下唇。她不敢去拽顾子辰,生怕再弄痛了他。
她想去抬最上面的木头,可是被四周的断墙碎瓦紧紧地压住了,无论她怎么努力,巨木都纹丝未动。
她就像是被掏空了灵魂一样,一直以来的坚强突然变得不堪一击。
她看向自己半湿的衣服,迅速脱下并包住了双手,然后一下下地拍向那些即将蔓延到顾子辰身上的火苗。
“没用的......”
是啊,如此大火,又怎能轻易被拍灭?
小六眼角湿润了,却又在转瞬间被四周的热气蒸发开来。
怎么办!
“你快出去吧。”
小六不说话,只是一边胡乱地摇头,一边用自己颤抖的手将顾子辰身上的碎石一个一个搬开。衣袖被火烧干了,烧破了,她也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小六。”顾子辰无奈地叹了口气。
四周灼热的气浪排山倒海地袭来。接二连三的闷响里,小六似乎又听到了外面慌乱的尖叫与哭嚎声。
小六清楚地认识到,她可能救不出她的公子了。
“公子,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
小六吸了吸鼻子,然后忽然张开手臂抱住了顾子辰身上的根根断木。她这是在用自己小小的身子,将他和压着他的木桩一起紧紧地护在了怀里。
“你......不怕死吗?”
“小六不怕。”回答地痛快至极。
然而她却心知肚明,她又怎会不怕死呢?但是,她觉得比死更加可怕的是,在这无边的炼狱中,那皎洁如月的人竟然也在啊。
火焰还在蔓延,小六的头发好像被烤焦了,头皮都热辣辣的疼。
她闭眼苦笑,这下应该更像个男人了,不过这样也好。
“公子莫怕,小的会护着您的。”
木桩下的顾子辰轻轻弯了弯嘴角,“好,那你便,好生护着。”
上穷碧落下黄泉,永生永世不分离。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就如来自地狱的大手,一点一点地扼住了他们的喉头。
渐渐地,小六觉得自己再难喘息,眼前也变得越来越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