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月轩的主屋里,隐隐约约有股药草的香味,看来是有人受了伤,且刚刚上完药。
顾子辰只着一件单衣坐在塌边,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让人看不清神色。
他的身前恭敬地站着两名男子。一人身着黑色束口劲装,腰间系着一条赤色图腾锦带,他就是赤橙黄绿蓝青紫七名影卫之首,赤影决明。
另一人身着青布对襟短衫,发髻高束,腰间配着一个刻有“顾”字的铜牌。他则是顾子辰的贴身小厮黄影,文竹。
“主子,按您的叮嘱,几日前属下就已经下令增加了府里的护卫,这两日也并没有发现形迹可疑之人靠近夫人的棺木。”
“你是说,这场大火是老天所降,夫人的尸身也是自己凭空消失的?”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或许——或许是来人武功极高,所以才能逃过我们的耳目?”
决明接话:“即便是武艺再怎么高深莫测,想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夫人运走,恐怕也没这么容易才对。”
“赤影,你们可有什么事情是隐瞒未报的?”
决明和文竹立刻跪在地上,“属下不敢!”
骨节分明的手撑在床榻边沿,食指和中指一下一下地敲着。
“这么说来,只能是里应外合。”
“主子您的意思是——”
“我问你们,若论里应外合,第一步要做的是什么?”
“首先应该是要将眼线安插进顾府。”
“而且,最好是看似无害却又不受约束的人。”
文竹倏地抬头,“您是说……表小姐顾云笙?”
“是与不是,马上就知道了。”顾子辰浅淡的薄唇勾起,幽深的眼中却是无比的寒冷,寒冷到只需一瞥,就会像是堕入了无尽深渊里般,动弹不得。
文竹又皱眉道:“主子,属下想来想去,都未想出,这场火到底是如何燃起来的。它简直是蹊跷的很,真的就像是天火一般。”
“诸行是常,无有是处。凡是看似匪夷所思的事,都是出自人为。不是它无解,而是我们还未找到问题的关键。”
“那属下们该做什么呢?”
“点火这事不宜准备过早,容易曝露。若想时机刚刚好,最加的时间段是......”顾子辰忽然抬眸,清冷幽深的眼中满是锐利。
“决明,吩咐下去,所有昨日进过灵堂的人一律要查,尤其是,王婳。”
两人再次睁大眼睛,互看一眼。
怎么还扯上了康荣公主?表小姐和公主这两人,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到的关系。
但是,自小主子从来都是算无一漏。难道是说,夫人遇难的事情,出自皇家的手笔?!
“公子......公子......”小六猛地睁开眼睛,“公子!”
“主子没事。”
“景天?”
景天将桌上的药碗端到小六旁边,“醒了就喝药吧。”
“公子呢?公子他......”
“主子没事。”景天再次说道。
“真的?”
“骗你干嘛?主子福大命大。”
其实,景天心里想说是,若不是你莽莽撞撞地冲进火里帮倒忙,主子还能完好无伤的出来呢。如今能只伤了背部,还真是福大命大。
得到肯定的答复,小六才终于呼出一口气,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欣喜充满了她的胸腔。
她还活着,他也还活着。有什么事情,是比还活着更让人振奋的呢?
她看了眼景天手里的药碗,道了声谢谢,就要去接。然而,胳膊刚刚抬起就僵在了半空中。
骇!什么情况!她的手......没了?!
看了眼小六青白的脸色,景天懒懒地说:“哦,你的手都被烧伤了。”
“皮外伤?”小六忐忑不安地问。
“嗯,养个十天半月的,也就好全了,不用担心。”
然后他舀了一匙药汁,“来来来张嘴,啊——”
小六面色僵硬地张嘴。
嗯,真苦。
“景天,我的手是你包扎的吗?”
“嗯。”他又将一汤匙药汁送入小六的嘴里。
”敢问你包扎的功夫师承何人啊?”
“在下不才,自学成才。”
小六看了看这一双被包得比头还大的手,嘴角不可察觉地抽了抽。
她刚刚险些以为自己被截肢了......
又是一汤匙苦药被塞入嘴里,小六勉强咽下。
“景天,我想先去看一看公子,公子人呢?”
“托你的福,在屋里躺着呢呗。”
随即,小六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就跳下床,就飞奔了出去。
景天看着这转眼就消失在门前的人影,呆了呆才想起喊了句,“哎哎哎,你还未穿......鞋。”
他无欲望天,看看这小子腿脚麻利的样子,像是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吗?主子啊,这样的人,还用得着他景天亲自照顾?
“公子!”
门外传来了小六的叫声,顾子辰眼中冷意一收,摆手。
“属下告退。”
然后,决明从后窗跃出,而文竹则快步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声点!”
“公子!公子!”
她刚跑到主屋门口,就被匆匆推门出来的文竹拦了下来。
“主子还在休息。”
小六急忙抿紧嘴巴,那样子看起来竟然还有些委屈。
“让他进来吧。”这时,顾子辰的声音传了出来。
双眼一亮,“公子叫我进去呢。”
文竹皱眉无奈,只好侧身给她让路,还不忘小声叮嘱了句,“少说两句。”
小六嘴一咧,道了声知道了,就跑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