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福蝶公主也是命运多舛,生前只在人前风光,死后却连这点子面子功夫都没人给她整了,好歹也是昭王公主,竟然连个扶棺的人都没有。”
“嘘,快别说了,白天不说人,夜里不论鬼。”
“有什么不能说的,鬼神之说无稽之谈,亏你还是王府老人,不过……”说话的阿童顿了顿,盯着棺材半晌,突然发出一声嗤笑,他捂着嘴乐道:“你看看这福蝶公主,胖的跟母猪似的,连棺材都是特殊定制的。”
旁边正在整理丧葬用品的一个素衣木钗的丫鬟也接着话头道:“可不是嘛,前几天我去跟棺材铺老板订棺材的时候愣是把那老板吓得一愣一愣的,一直追问:你确定,你确定一个闺阁女子要这个号儿的。”素衣丫鬟拿手在胸前比了个大圆。
众人被她逗的一乐。
“行了行了。”
先前那个说夜里不论鬼的嬷嬷一脸不悦地摆摆手,“今天可是公主的头七,小心被公主听到了。”
“呵呵…”那素衣丫鬟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丝毫没把那个嬷嬷放在眼里。
不过是一个洗衣服的下等嬷嬷罢了,还敢来教训起我来了。
素衣丫鬟名唤素娟,此时心头正起了叛逆心思,她转了转眼珠,又想起了一件王府往事,于是她便对这那个阿童道:“阿三,你知道为什么福蝶公主这么胖吗?”
“咋了?素娟姐知道?”那个名唤阿三的阿童立马起了活络心思,这些贵人落难的戏码可是他们这些下人平日里最大的乐趣,于是他便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哄道:“好姐姐,说说嘛!”
素娟满眼得意地看了那个嬷嬷一眼,见那嬷嬷没理她,也自觉没了乐趣,于是有些怏怏道:“也没啥,就是福蝶公主小时候不得宠,平日里昭王的宠妃们没少欺负过她,小时候被饿狠了,长大了就逮着什么吃什么,桌子上从不留剩饭,日子久了自然也就身材走样了。”
原来福蝶公主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阿三在心里嘀咕了半天,先前对福蝶公主的那般招摇模样也收敛了些,原来这当主子的也不一定比他们下人好,至少他阿三还没挨过饿呢。
素娟伸手去炉里拿香,手才伸到一半,那案上立的正好的公主牌位却突然落了下来。
咣当一声,砸进了每个人的心里,众人皆吓得一激灵。
素娟吓得愣在了原地,刚刚她好像看到了一抹快速闪过的黑影。
“素娟姐,没事儿吧?”
阿三不放心地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手,不过是掉了一个牌位而已,素娟姐怎么呆呆地愣在这儿了。
“啊?”素娟回过了神儿,摆摆手道:“没事儿。”
恰在此时,嬷嬷走了过来,插进了两人中间,她对着阿三道:“刚刚前院儿的来叫你了。”
“哦,这就去。”
阿三马上跑了出去,而嬷嬷却双眼无神地看了素娟一眼。
手臂上突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素娟莫名地觉得有点冷。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了些不安,于是便跟嬷嬷聊天找着话茬,“嬷嬷啊,你年轻的时候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会到洗衣房干活儿啊。”
嬷嬷沉默了片刻,默默地往火炉里烧了几张纸,她声音嘶哑道:“我啊,我原先是个奶娘。”
“奶娘?”
这下换素娟不理解了,“既然是主子的奶娘又怎么会成了洗衣婢?”要知道主子们的奶娘可都是半个主子啊!
在她不明所以的眼光中,嬷嬷笑了笑,她道:“我那主子可怜,命薄福薄,她七岁时我们便分开了。”
原来是这样啊,主子七岁便夭了,怪不得她活的这么差呢!
两人一时无话。
素娟自觉坐在这种克主子的人身边晦气,于是便坐在蒲团上拿着扇面认真地绣起了牡丹花,那花朵甚是鲜艳,一片片花瓣很是精细,显得整朵鲜花都娇艳欲滴。
素娟一脸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丝毫不觉得在死者棺材面前绣这样鲜艳的物件有什么失礼。
穿堂风从堂中带着一丝凉意滑过,似乎是在警示着什么。
而专注于绣花的素娟却没注意到先前一直在跟她说话的那个嬷嬷已经悄悄地溜到了她的身后。
火光在墙上倒映出了一片暗影。
嬷嬷举起烛台对着素娟的脑袋狠狠一砸。
噗嗤一声,鲜血淋漓。
沾满鲜血的烛台落地,而素娟也爬在地上渐渐失去了呼吸。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季凰衣推着一个一模一样的棺材从门帘后面走了进来,一脸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这位风烛残年的老嬷嬷。
只见她默默地擦着脸上的血,然后打开了季凰衣推进来的棺材,把素娟的身体放了进去,随后便在季凰衣震惊的眼神中拿着那个打死素娟的烛台又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嬷嬷。”
季凰衣赶紧上前捂住了嬷嬷的脖子,可是那烛台划破了她的颈动脉,人已经没救了。那嬷嬷笑了笑,道“我和素娟一起进去,这样……这样他们便察觉不到不同了。”
似乎是看出了季凰衣的疑惑,嬷嬷又道:“福蝶公主,是我奶大的,她是…我的命啊!”
嬷嬷挣扎地在季凰衣的怀中断了气。
季凰衣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玄武从门外提着沾了血的宝剑返回,他拿着丝娟擦拭着自己的剑,口中嘟囔道:“怪不得答应的那么痛快,原来是同路人啊!”
那个死去的嬷嬷其实是季凰衣贿赂的奴才,至少在季凰衣的心里她是这么认为的。
当时他和玄武住在城外准备去齐国帮助李先生,却没想到人还未走便听到了福蝶公主尸体腐烂无人去葬的消息。
于是季凰衣便定了一个李代桃僵的计划,用一个规格相同的棺材把福蝶公主的棺材替换出来。
这个死去的嬷嬷只是她实施计划的一颗棋子,当时她和嬷嬷谈条件的时候嬷嬷很爽快的收了钱便答应了。
原本季凰衣还对她这种毫不犹豫的卖主行为嗤之以鼻,却没想到她和福蝶公主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她的计划百密一疏之处便是那个用来替换公主尸体的棺材里面准备装的猪肉,如果真的被人火化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被人看出来。
嬷嬷很细心,她虽嘴上没说心里却把这件事情记住了。
素娟和阿三对她的小公主一点也不敬重,于是嬷嬷便把原先打算自己给公主当替身的计划给改了改,改成了她和素娟一起入棺陪葬。
季凰衣默默地把她和素娟摆在了一起,随后又招呼着玄武把福蝶公主的棺椁带走。
福蝶公主横死家中,天王恐其化鬼报复故将其死不下葬,预待头七之后再将棺椁以桃木火化。
堂堂公主,竟然死也不得安宁。
季凰衣和玄武把棺椁带到郊外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下葬。
在立碑时,两人却起了分歧。
“无字碑不好吗?为什么要叫凰衣之妻。”
季凰衣狠狠地皱了皱眉,她很不喜欢玄武总在小事上斤斤计较的毛病:“福蝶恋慕我的男子身份,既然她这么喜欢季凰衣那我便把凰衣之妻的身份给他,你嚷嚷个什么劲儿。”
“那不行。”
玄武气的眼睛都红了。
明明是他先遇到的她,明明是他先喜欢的她,那个福蝶就是个后来者,凭什么要霸占她伴侣的位置。
活的不行死的更不行。
叫他一个大活人怎么跟死人争。
玄武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季凰衣不在意他,整个人跟个炮仗一样对着季凰衣一顿乱骂。
而季凰衣也很无奈,她没想到玄武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居然要跟一个女人吃醋,而且还是跟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拈酸吃醋。
她跟玄武解释了半天愣是解释不通。
气的玄武一度想要动手抽她。
两人在原地争执了半天,最终给福蝶公主立了一块儿无字碑。
季凰衣终究还是争不过他。
而玄武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
他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便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凰衣。”
“嗯。”季凰衣没好气儿的应着。
她的怨气很重,隔着三米远玄武都能看出来。
媳妇生气了怎么办?当然是哄哄了。
于是玄武又厚着脸皮凑了上去,把下巴放在季凰衣的肩膀上,眼巴巴道:“你生气了?”
“不明显吗?”季凰衣一脸把我惹成这样你居然还敢问我生不生气的表情,她一巴掌把玄武的头糊到了一边,道:“哪凉快哪待着去。”
“别啊!”
玄武抱着她不撒手,把季凰衣气的脖子都红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杀了阿三呀!”
季凰衣刚刚还在挣扎的身体立马安静了下来,她一脸疑惑道:“杀了阿三?我没让你杀阿三呀!”
她心中一惊,立马站了起来,“我说你进来的时候剑上怎么有血呢,我什么时候让你杀阿三了!”
玄武的脸色慢慢变白,他牙齿颤抖地一字一句道:“看,看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