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所有人所说，他不可能一直不去学校——至少现在不能。

李金凤是在门口把他堵住的，一如既往穿着职业装，在进办公室之前脸上一直僵着平静的表情。

江沐带上房门，等着一场火山爆发。

谁也没说话，办公室里没有别人，一片死寂。

李金凤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开口了：“你对于平江市第一中学学生管理手册掌握如何？”

“呃——一般？”

“处分篇第六条第五款第二小点对应的处分是什么？”

“开除学籍。”江沐脱口而出。

李金凤艰难地笑了笑：“这叫一般？你已经有这个准备了是吗？”

“嗯。”江沐点头，“但是——”

“可以申诉。”她按着鼻梁，“但是恐怕证据确凿……那老旧破监控已经覆盖了也不知道是谁动了电脑……”

“本页第五条，”江沐说道，“关于私拍他人隐私传播并造成严重后果的人同样是开除学籍吧，会有那个人的。”

李金凤凝视着他：“那也不能减轻你的处分，昨天他们就已经说过，就算是在申诉的十四天审理期内你也不能再在实验班待下去了，要去八班。”

——那是整个年组最差的班。

“嗯，我知道。”江沐笑了笑，“十四天也够了。”

她没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皱纹便像斧子砍进浮木：“你啊……”

“柳桐说你不是那样的人……还有韩镌云和秦子兴，”她接着道，“说实在的，那几个废物管理主任还没有他们几个能控制局面。”

江沐不知该说什么，就保持沉默，突然惊奇地发现那双总像秃鹫般犀利的眼睛有点泛红。

“我做了大半辈子老师，也算桃李满了半个天下，”李金凤慢慢坐到了椅子上，一向挺直的背此刻却有些驼，“半夜去过派出所做过笔录、上过救护车进过急诊室，甚至解决过闹假鬼的旧宿舍——早就拆了的那旧楼。

我以为自己总是对的、什么都能解决，直到有人和我反应那学生带头欺负你，我想解决却被上司劝说不要管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老师其实也没什么当头。

我甚至都没争取到这十四天让你依旧留在我班里，尽管我和他们吵架吵得整栋楼都听到了。

我无能为力。”

“对不起。”江沐低声说了一句。

李金凤沉默半晌挥挥手：“没有，你啊……去吧，如果八班那老癞蛤蟆找你事，回来找我，你是我的学生。”

江沐退出办公室时，对她深鞠了一躬，尽管她并没有去看他。

八班算上他五十人整，于是在他转班的第一天，他收到了四十九只脑袋上贴着泰迪狗贴纸的橡皮鸭子，和一堆纸屑一起塞在书桌里，糊满了胶水。

至少在一致对外方面他们还是不错的。

老癞蛤蟆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事实上她只是在午饭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们班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可不要被什么废物败类影响到，啊。”

江沐对齐齐响起的笑声充耳不闻，从后门出去回一班取他的配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