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静静地燃烧着，日子却泛着一种焦糊的寒冷。

几乎每天，江沐都会在自己的座位那里收到点什么。

一书桌零食袋果皮包装纸，或者一把拧松了的椅子，混着胶水的粉笔字写的脏话，或干脆是一桌肚的装满*液的避孕套。

人们总是这样，喜欢跟着群体做点什么，于是那些个慰问品便不只来自于一个班级。

但在一堆苹果皮下面，他有一次发现了一张纸条。

“请加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另外，谢谢你！”那上边写道，落款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江沐去问了问还能和他说话的人，得知那个名字属于之前被贾鸿他们画了上门服务宣传单的女生。

那张纸条被他收进了笔袋的夹层带了回去，直到半年后那笔袋被扔进垃圾桶仍然在那。

他不能在班上开口说话，因为刚张开嘴就会被剩余所有人嘘到闭嘴为止。

有人故意从后门走，一走一过扯他的头发，贴写着脏话的纸条，用打火机烫他的后颈然后哈哈大笑。

至于他为什么还在那里，只是抱着破罐破摔的想法恶心别人，然后在几天内的一次月考中冲回校第一的名次，狠狠恶心一下他们罢了。

成绩单在中午下放，他的处分决定在下午送达，和一张金灿灿褒奖成绩的奖状一起很是讽刺。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闷闷地燃烧着，一触即炸的感觉。

“你要走了吗？”

放学时的教室门口，安柳桐站在那里，无视教室里收拾东西带着怪异眼神的学生们。

“嗯。”江沐点头，目光落到她腕上的串珠手链上，一红一绿的配色简直无话可说。

“啊，秦子兴那小子送的……”她抬手摸摸鼻子，“他自己串的，心挺好，审美一如既往——他最近越来越会讨人喜……咳咳，那你以后去哪里呢？”

“私立学校吧，或者远一点的寄宿学校。”江沐回答。

“那种地方……”安柳桐轻叹一声，突然不顾三五成群背起书包的学生们，轻轻抱住了他。

她比他高，一只手抚在他的发顶。

“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的……”她叹气，“狗娘养的学校……照顾好自己。”

三四秒钟，她放开他：“我送你到门口吧，程樱他们也在。”

他们真的在。

天已经黑了，校外的路灯下等着程樱、秦子兴、白笑茗，还有……

“你走的话，会离开平江吗？”白笑茗问。

“或许吧。”江沐向远处看了一眼，意外地没看到黄艺如的车，肩膀却被人抓住拽得上前一步。

“我唔——”他的眼睛惊愕地瞪大，因为白笑茗双手一抓他的衣领猛地就亲了上来！

这番操作简直惊呆众人，白笑茗用双臂搂住江沐的脖子不松。

人越围越多，程樱和安柳桐从呆愣中回神不约而同冲上前把她拽开。

“你他妈疯了？！”安柳桐大怒，此时人群又一阵喧哗，她一回头就明白了为什么——

汪精博大踏步地穿过人群，江沐的瞳孔瞬间紧缩。

不是因为害怕汪精博和他身后几个哥们（其中几个身上多少还沾着垃圾），而是因为他手里还拽着一个人——肖语诚。

“你不是爱亲嘴儿吗？”汪精博气得五官挪移，把肖语诚往前一推，单手拧着他的胳膊，“亲啊！”

“你……你是怎么被这群——畜牲给抓到的？”江沐用手在空中划了一下。

“这么些人，以我的体力挣扎半小时难道不是已经很好了吗。”肖语诚回答，对周围举起手机开始拍照录像的人群视而不见。

“亲了你就放了他？”江沐抬眼看着汪精博，往前走了一步。

“亲到我满意为止。”他咧嘴笑了，“你好朋友的声誉砸在你手里感觉如何呀，你这死同性恋？”

“那我就要谢谢你成全我的单恋了。”江沐提高声音说着走上前来，才发现他已经长得比肖语诚都高出一点了。

他一只手探到肖语诚头后，眼睛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往下低头，虽然后者垂下了眼睫没有看他。

而他的另一只手伸向了肖语诚的大腿，目的明确，是那把经常收在裤子口袋里的刀。

它还在那。

说时迟那时快，刀刃出鞘反光一闪，汪精博一声惨叫捂着流血的胳膊后退，江沐扑过去和他滚在了一起，肖语诚脱出身来扎进人群不见了。

路口处，黄艺如坐在车后座上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路上遇到交通事故堵了车，这么晚了才到……

指关节叩响车窗的声音惊动了他，他降下它，惊讶地发现是江沐那个很好看的朋友。

“您是江沐恋人是吗？”少年急急开口，“校门口打起来了。”

黄艺如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校门口时两个人已经被拉开了，事实上该说只有暴跳如雷的汪精博被一帮哥们死死拉着——他们拦他而不是上去混战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绝大部分都被黄艺如揍趴下过，想着这人只定会来就赶紧上去拽人了。

“受伤没有？”黄艺如上下打量着江沐，惊讶地发现他好像没吃亏。

“没有。”江沐蹭蹭衣服上的血。

反观汪精博是惨了点，衣服和头发乱七八糟，眼睛还闹了个乌眼青。

“还可以嘛。”黄艺如一揽他的肩，“怎么打起来了？”

汪精博气喘吁吁地怒吼：“混蛋！他先动的手！”

“哟，要不是你先挑衅又没完没了地挑事他能这样吗？”安柳桐当即回怼，“你脑袋上顶着整个呼伦贝尔管不住自己家的母狗就别放出来咬人了好吗？”

至于白笑茗，早就不见人影子了。

“你！”汪精博咆哮，“你这——”

“你什么你？”秦子兴一步上前，“再干一架？你都能把江沐装进去还晃荡还两下让人家揍趴下了，是男人你到别那么快啊？”

汪精博气得要发疯：“怎么说都是他先动手的吧！我是在正当防卫！”

这是气到失智不知道说什么了。

江沐半个身子躲在黄艺如身后，对他做了个相当绿茶的表情，汪精博又气又恶心差点当场就吐出来。

“我只能说揍得好刀得妙。”黄艺如笑道，成功地把汪精博气得一摇晃险些背过气去。

“走了，回家。”黄艺如这么揽着江沐走了，并不在意那些举起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