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以后端茶倒水这些，您就别亲自上手了。”曹鹤蕴哈着腰端过杯子，侍立在侧，“今日之事，您是气急了还是没看出来呢？”

“我……”万昭懿一时间真的是理亏了，曹鹤蕴多番告诫自己面对蓝玉等人不可动怒，她在看到蓝玉今日一身华服分明是跟自己叫板，她心里那股好斗的劲就忍不住了。

“您如今是三品昭仪，怎可和二品淑妃抗衡？奴才就说句最难听的，今日她若是穿得简单，只怕您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那您就是那个以下犯上的人。”

“娘娘……这么多年您在边关一直是最高长官的存在，回来之后这么多人压在头上一定很难受吧？”

曹鹤蕴看着万昭懿头越来越沉，脸色越来越暗，长叹道：“奴才跟您说句实话，您听了就别往外说。在陛下下旨召您入宫前，奴才和相爷都是持反对意见，尤其是相爷。”

“温景如……”提到温景如，万昭懿的脸色多了几分寒意，“那个老匹夫，他反对，无疑是担心本宫入宫是给武将一门增添助益，让他在前朝难以立足吧！”

“娘娘，您为什么对相爷敌意这么大？”

万昭懿抬眼时，眼睛猩红，似乎还含着泪，她咬着牙道：“当初若不是他……本宫怎么会在那场战役中死伤那么多人！”

那是郑显恪被俘后三个月，万昭懿重振旗鼓，连续数个日夜调整战备计划。最后全部定好出征前两天，京内突然有巡抚前来巡视，还说是奉丞相之命前来询问战况。当时她就疑惑，自己明明按照规矩每半月会递交折子回京，怎的还得人来巡？

不过她也没有时间多想，一门心思全扑在战事上。奈何首战之日，自己全部的计划都泄露了，她损失惨重，事后一查才知，这个巡抚未经自己允许就进了营帐。

“这个叛徒！通敌叛国！”

万昭懿把桌子拍得砰砰响，怒火抑制不住，曹鹤蕴有话也不敢再讲。

直到万昭懿平静一些，他才道：“据奴才所知，郑大公子出事那年，丞相不曾派人去边疆巡视。若是派人，也是要经过陛下手谕方可前去，那年正是上级官员下访边疆制度改革的时期。娘娘如今有了大把时间，不如细查真相，也好抚慰将士们的英魂。”

“查……当然查……让我知道是谁，定要他不得好死！”

看着她目眦欲裂的模样，曹鹤蕴心中暗道：要不怎么说武将在朝中没地位……这点子阴谋都看不出，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仗的……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这新主子是个炮仗脾气，不比之前那个笑面虎，为了日子好过，他还是管住嘴吧。

朝堂上，一帮文官已经开始弹劾万昭懿了，原因非常简单——三品昭仪怎可按照皇后入宫的规矩行册封礼，不合规矩。

骆萧惟百无聊赖地歪在龙椅上，听着他们在那吵，有的义愤填膺，激动的话都说不明白；有的就十分冷静，每一句指责都有理有据，就是条理不是那么分明；但是大多数都是人云亦云。

大约争执了半柱香时间，他们竟然自己安静了下来。骆萧惟诧异地挑眉，扫视一圈，笑道：“怎么不说了？”

“陛下！臣等肺腑之言！您……”

“朕听了。”骆萧惟知道他们要说什么，直接开始复述，“万氏不过将军之女，予以太多重视会重蹈当初赵氏之案。三品入宫规矩是早已定下的规矩，朕如此抬举万氏，是将祖宗规矩置之不顾。对吗？”

“这……”

“朕给你们赔不是，可好？”骆萧惟边说话间，就从龙椅上起身，走到台阶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给他们。

这一举动，可吓坏了这帮大臣，就连龟缩在后面的万明辉都震惊了，一时间，下面跪倒一片，场面十分滑稽。

只有温景如无奈地摇摇头，抬头眼神示意骆萧惟见好就收。

“朕想说什么呢？”骆萧惟直起身，看着朝臣的眼神十分凌厉，“事情做都做了，你们怎么不提前打听好，早几日上奏呢？如今万氏已经在后宫了，你们这么做有什么用呢？”

没有动静，安静得连针落地都听得到。

骆萧惟平静地凝视了他们缩成团的模样片刻，重新坐回到龙椅上，一如既往平稳地说道：“你们心里想什么，朕不想知道，你们愿意说什么，朕也管不过来。不过有一件事，朕可以做……”

他顿了顿，用最和善的语气：“朕可以罢免这些只会放马后炮的废物，还可以流放、诛杀，反正……朕已经做过一次了，不差第二次。”

“陛下饶命！”

此起彼伏的求饶声，骆萧惟的脸色冷了下来，起身就离开了大殿。现在还不到他动这些人的时候，如今万昭懿刚刚入宫，很多事还没开始查，他会留着这些人，留着这些啃食王朝的蠹虫，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才会动手。

而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也许就是他们兄弟彻底反目的时候吧。

他记得从前母妃和太傅的教诲：勿要手染鲜血，因为他也没资格审判别人，他自己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只能依照律法既定来办。

可是，真的忍不住啊。他多想任由心中怒火将这些人都发送了，若是这样做，那他和暴君就一般无二了，自己的良心也会不安一辈子的。

“陛下。”骆萧惟站在乾元宫门口时，就听身后传来曹鹤蕴的声音。

“娘娘那边都妥当了，不知陛下……今晚是否翻牌子？”

“不，今晚朕要去淑妃那。”

曹鹤蕴垂着的头，微微挑了下眉。妥了，这蓝淑妃和自家万昭仪的梁子算是被迫结下了……

“陛下，您是不是想看宫中女子争斗很久了？”曹鹤蕴实在是没忍住，吐槽道，“您是不知道，昭仪娘娘回了宫之后已经把淑妃娘娘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了。奴才是真没想到这个混迹战场的女子，话还有这么密的时候。”

他为什么从霓凰殿出来呢？就是因为万昭懿在宫中痛骂蓝氏和赫连氏，连带着西戎王也一并连坐，他出来就是想找骆萧惟去劝劝这位主。

现下看来，都是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您就不怕她抑郁成疾？费这么大劲召进来的……”

“她现在这样，宣泄出口，还能抑郁？”骆萧惟伸手敲了下曹鹤蕴的头，“你总要让她看清楚形势，才好让朕见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