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裴遇的忍耐力确实是极为强悍的,陡然得知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平静了下来,除了还留有一抹赤红的眼角,看不出任何的不对劲。
连鱼晴初都不得不感叹,他的心性坚韧,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我一直都有个疑问,不知道鱼小姐是否能够回答我呢?”
鱼晴初抬眸,对上那充斥着探究深邃的眼眸,心中一颤,仿佛所有的秘密都被看穿一样。眼皮跳了跳,鱼晴初敏锐地察觉到接下来的问话估计不是什么能够简单回答的问题。
贝齿轻轻地咬了咬唇瓣,“王爷请说。”
“鱼小姐一直呆在镜州是从哪里知道如此机密的事情呢?还能完整说出整个事情的经过甚至是细节呢?”
锐利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鱼晴初的身上,锋芒下藏着的是无限的危险和杀机,不容许她有任何的逃避。
鱼晴初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在她决定将这件事情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裴遇要询问这个问题了。鱼晴初定定地看着裴遇半晌,在反复衡量,面前这个人真的是值得自己信任的吗?将重生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告诉他,先不说他会不会相信自己,更甚者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什么怪物从而想要杀了自己呢?
裴遇自然注意到了她眼底的挣扎,没有去催促,只是默默地等候着。鱼晴初不知道她接下来的回答将直接决定着裴遇将要对她采取的态度。
经过一番艰难的心理斗争之后,鱼晴初苦涩地无奈地笑了一下,倒是自己想茬了,除了面前这个人,自己似乎也没有其他的人能够去信任,也再没有其他人能帮助自己去复仇了。所以除了相信他,与他合作,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鱼晴初终究是开了口,“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不知王爷是否能够屏退左右?”
裴遇做了个手势,阿镜垂首退了下去,转眼间便隐没在竹林之间。
鱼晴初转头对着鱼承新道:“承新,你也离开吧,不用担心!”
鱼承新犹豫了一下,也默默地退远了,直至身影再也看不见为止。
鱼晴初这才将目光挪回到裴遇的身上,“下面我要说的,王爷可能会觉得惊天骇俗,也可能不会相信,但是还请王爷耐心地听完,相信之后王爷就会有自己的判断了。不知王爷可曾听过黄粱一梦?”
桃花眼逐渐蒙上一层雾气,温软的眸光变得渺茫而的悠远,焦点散去,不知落在了何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现在想想还觉得那些事情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但是记忆却清晰地不断提着自己那一切都是真实的。而自己不过是幸运地有了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事情还要从柳芙雯进府说起。那日,爹爹突然说要迎一位外室进府,还会带来一个妹妹。而在此之前,我一直天真的以为爹爹心中只有娘亲一人,所以才多年未再迎娶新人。那段时间我哭过、闹过,满心都是不理解。”
“然而又有什么用呢?最后那对母女还是如愿地进入了府中,而且虽是续弦,却也是当家主母。刚进府时,她们伪装的很好,待我很是亲近,丝毫不在意我的抵触。所以渐渐地,我也放下了芥蒂,接纳了她们。现在想来自己可真傻,这才是我后面一系列悲剧的开端。”
“鱼幼白让我陪她逛一逛府中,自己跳下池塘之中,说是我推她下去的。真是可笑啊,她比我还小两岁,在我眼中,还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竟然已经有了如此歹毒的心思。我自幼在府中长大,也算是鱼铭亲自养大的,他竟然不信我。而从这开始,层不出穷的诡计、陷害,让我一次次地丢脸、被污蔑,让鱼铭对我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厌恶。”
“我终于变成了府中被排挤在外的边缘人,如孤岛一般孤立无援。你说多可笑啊,那明明是我长大的地方,最后却成了我是外人。就算是这样她们也不满意,直接插手我的婚事,不过刚刚及笄,就直接让我定下了亲事,嫁给了一个秀才。在外人看来,虽是秀才但未来若是高中,也不算是辱没了我。但是谁又能知道这个人不仅嗜酒如命,而且还好赌成性。”
“一开始因为鱼铭的身份,他对我还好一点,但后来发现鱼铭他们根本不重视我,便暴露了本性,一心算计着我的嫁妆供他玩乐,我不给,便会招致拳打脚踢。把我的嫁妆败完之后,便彻底将我当成了出气筒,稍有不顺心便打骂我。还好他还知道颜面,从不把伤口留在外人能看到的地方。我其中一个贴身侍女甚至为了保护我而香消玉殒。”
“那不过是短短的三年,但真是难熬,我每日都在想要不就这样吧,就这样死了算了。但我不甘心,还天真地以为鱼铭只是受她们蒙骗,不知道我的真实处境才没有为我做主。我就日夜盼望着,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让鱼铭发现那对母女的真实面目呢!现在想来,柳芙雯她们做那些事情的时候,鱼铭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情呢,甚至是因为有他的示意在里面,柳芙雯才会有恃无恐。”
“煎熬了三年,那个人终于因为一次雨夜喝得太多而掉入湖中淹死了。得知他死讯的时候,我简直是欣喜若狂。我以为终于脱离了苦海,却不知道面临的不过是另一个深渊。我被接回了府中,外面人都在传闻,鱼铭有多么疼爱我,柳芙雯有多么心善,这样还把我接回去。可他们永远不知道我回去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每天耳边都是各种各样的闲言碎语和冷嘲热讽,吃的是残羹冷炙,穿的仍然是从前的那些旧衣,住的甚至不是从前的闺房,而是变成了最破烂最偏远的屋子。再后来,鱼铭升迁了,举家前往了京都。我还傻傻地松了一口气,到了京都,一切会不会好起来?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柳芙雯她们竟然这样还不愿放过我。”
鱼晴初突然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自嘲自己当时的天真愚蠢还是在讥讽柳芙雯她们肮脏、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伸手抚上自己的面庞,幽幽地道:“还要感谢那个人从来没对我的这张脸动过手,所以柳芙雯她们才会看上自己的脸,将我直接送进了三皇子府,只是为了讨好他。三皇子元煊,想必王爷也很清楚他是什么的人,他就是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最喜欢的便是折磨各种各样的女子。”
“进了三皇子府,我才知道原来之前那三年遭受过的打骂不过都是毛毛细雨,跟元煊折磨人的手段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针刺、蜡油灼烧、鞭打,除了一张脸保存完好,我身上就没有一处是好的,处处都是伤痕,常常都是旧伤未愈便添了新伤。而且我是直接被送进府里的,无名无分,比最卑贱的侍妾还不如。”
“在三皇子府时,我彻底体会到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我的侍女,娘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个人,陪同我长大的姐姐一样的存在也最终离我而去。那时我是彻底地心灰意冷,就这样吧,死了算了。然而鱼幼白却买通了下人,专门给我递话,舅舅他们为了救我,直接散尽了万贯家财都没有任何的用处。那时,我觉得我似乎连死都不配。就这样死了,我怎么对得起如婳如苡,怎么对得起舅舅他们呢?”
“在后宅苦苦挣扎着,度日如年,每天都在数着日子过。而到了最后,我才知道鱼幼白居然即将要成为太子妃了。真是老天不公,她那样的人凭什么最后能活地那样好,能那样高高在上,而我一直忍让,最后换来的却不过是苟且偷生。”
鱼晴初情绪激动起来,唇角挑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笑,“既然这样,那谁都不想活了。我藏了一把剪刀,找到了元煊,刺伤了他,真是可惜,没能直接杀了他,只断了他的孽根。哼,我知道他对那个位置也是存在想法的,我要让他永远也别想登上皇位。”
“原以为就这样死了,已经做好了在地狱里等着他们的准备。却没想到得老天爷眷顾,再度睁开眼,竟然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从再次睁眼的那个时刻,我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前世我所受屈辱,今生必定百倍偿还!我也要让她们尝一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美眸中充斥着恨意,指尖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泛起了白色。
裴遇沉默了许久,望着眼前的小姑娘,感觉心中似乎被轻轻地撞了一下,有几分酸涩。他原本就猜测,鱼晴初前世必然估计生活地不太顺心,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也遭受了那么多的事情。
鱼晴初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来,“不过也感谢在三皇子府挣扎的那几年,元煊最喜欢在不顺心的时候折磨我,将怒气发泄在我身上,但也正因此我也从他口中探听到了不少的秘辛。我知道我的这番话让人难以置信,但是我可以发誓,绝没有半句假话。王爷若是不信我,那我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