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鱼晴初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想了想,又将白辰彦之前送给她的那些防身的东西全都带在了身上,有备无患嘛!
打开门,鱼承新抱着剑正守在门口,看到鱼晴初出来,恭敬地颔首道:“主子。”
“我们走吧!”
两个庄子其实靠的很近,也就是隔着一片果林的距离。果林旁边有一条小路联结着,走过去很快。
不到片刻,两人便来到了裴遇暂住的地方。
阿镜早就站在门口守候着了,见到两人,单手伸出做出邀请的手势,在前面引路道:“主子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鱼小姐里面请。”
鱼晴初跟随着他往里面走去,进入庄内才发现,两个庄子虽然地理位置十分接近,但是里面的布置却截然不同。若说进了漓源小筑,像是进入了江南水乡,温柔多情,那么裴遇这边则像是误入园林之中,郁郁葱葱的文竹交相掩映,微风佛过,能听到耳边竹叶“簌簌”作响,鼻尖似还能嗅到那股清新的竹子特有的香味。
而竹林之间还错落有致地布置着一些山石,每个都构思精巧,处处透露着建设者细腻的心思。虽然风格迥异,但是却都同样地好看,让人见之忘俗,流连忘返。
在竹林间弯弯绕绕,不知道走了多久,阿镜才领着人停了下来。
鱼晴初抬眸望去,就看见裴遇今日穿了一袭月牙白的广袖长衫,上面用丝线在袖口和衣摆处勾勒着绿色的竹叶,与周围的竹林交相辉映,恍若天上下来的谪仙。饶是鱼晴初也不由地晃了晃神。
裴遇听到声音,循声望过来,刚好对上鱼晴初恍惚的目光,唇角微勾,左眼眼下泪痣熠熠生辉,明明是个男子却勾人地紧。刚才那出尘淡漠的气质陡然消散,反而像话本里的精怪。
鱼晴初回过神来,见状,不禁在心中暗骂了一句,真是个男狐狸精。
“臣女见过王爷。”
“鱼小姐不必多礼,快过来坐。”
鱼晴初也没有再客气,径直走到他的对面坐了下来。鱼承新则和阿镜一样站在了不远处,但两人隐隐呈对峙状态,就像是鱼晴初和裴遇之间表面平静无波背地里暗流涌动一样。
裴遇戏谑的目光在鱼承新的身上转了转,然后落到鱼晴初的身上,一边将桌上刚亲手泡好的茶水推到她面前,一边别有深意地笑着道:“看来鱼小姐似乎对本王不是很放心啊?”
鱼晴初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看看自己之前做出的事情,怎么可能让别人对他放心啊!鱼晴初扯了扯红唇,皮笑肉不笑地道:“王爷多虑了。王爷也知道,我一个弱女子老是隔三差五便遇到一些意外,上次还差点丢掉性命,现在自然是要谨慎一点,毕竟我可是很惜命的!”
“是吗?本王之前见鱼小姐每次面对危险都临危不惧,镇定自若,还以为鱼小姐不害怕死亡呢!”
“天下有几个人面对死亡不害怕呢?更何况我一个弱质女流。王爷真是高看我了。”鱼晴初不动声色地将裴遇抛过来夸赞的话全都挡了回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现在可是在与虎谋皮,哪能因为这几句就放松警惕呢!
裴遇轻笑了一声,眸光深邃,没有在就此话题多说什么。
鱼晴初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心态,也保持着缄默,只是默默地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两人之间陡然沉寂下来。
“这次请鱼小姐过来,是为了上次在果林的事情,本王多有唐突,还请鱼小姐勿怪。”
鱼晴初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王爷说笑了,上次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都已经不记得了,王爷也不必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放在心上。”
裴遇挑了挑眉,没有想到上次还满脸羞恼的人,现在旧事重提竟然如此淡定了,看来确实是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啊!裴遇暗自笑了一下。
鱼晴初一直在悄悄地观察着他,注意那抹转瞬即逝的笑之后,目光陡然变得机警起来,心中防备的尖刺也竖了起来。
“鱼小姐,之前一直说想要与本王合作。不知道鱼小姐能拿出什么样的代价呢?”裴遇话机一转,直接又跳到了正题之上。
鱼晴初眨巴眨巴桃花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半信半疑地正色起来,抿了抿唇,还是认真地道:“王爷可以放心,我能拿出的条件绝对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裴遇身体微微向后打开,闻言嗤笑了一声,“鱼小姐,你这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吗?都不能拿出一个令我信服的东西,我怎么相信你呢?”
鱼晴初犹豫了一下,知道对面这家伙就是个不见饵不撒鹰的家伙,必定是要给一点东西才好让谈判继续下去。鱼晴初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前世偶然从元煊那里听到的一件事。鱼晴初深吸了一口气,正视着裴遇,缓缓地道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难道王爷就不想知道自己的亲去世的真相吗?”
裴遇神色倏地变得危险起来,捏着茶盏的手陡然攥紧,爆出根根青筋,瑞凤眼微微眯起,蕴含着杀意,盯着鱼晴初,一字一顿地道:“鱼、小、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虽然鱼晴初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是也能察觉到从裴遇身上传递过来那股压迫感,知道自己若是回答让他不够满意,他定然会对自己动手,真是会杀了自己。
而鱼承新早在察觉道杀气的瞬间,便握上了剑柄,随时准备出手护鱼晴初周全,而阿镜也同一时间摸上兵器,盯着他,准备随时出手阻拦。
鱼晴初阖了阖眸,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掩在袖中的那只手紧紧地攥着,手心中满是汗渍,表面上却强撑着镇定道:“世人皆道,上一任定安王妃是因为在生产的时候难产,拼尽最后一口气生下王爷之后,就因为大出血而离世。但是王爷自己就没有怀疑过吗?”
裴遇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冰冷地注视着她,但是鱼晴初能够感觉到目光中的专注,说明自己的话对他并不是无动无衷的,便接着道:“为了避免皇家猜测,从多年起定安王府就已经多了一项隐形的不成文的规则,每一任定安王妃必然都是出身不显的。上一任定安王妃同样如此,虽出身民间,但却是家中传承武馆的,本人也有一定的武艺傍身,甚至一度随同定安王前往边关。”
“而在生产之前,王妃本人也一直都是身体康健,并没有任何患病的迹象。王爷,您可以自己现在想一想,以您母亲这样的体质在全无意外的情况下出现难产大出血的概率有多低下?”
裴遇眸光渐渐暗沉下来,下颌紧紧地绷着,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毫不掩饰自己身上锋利的气质。
鱼晴初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人现在看来才像是那个常年征战边关的杀神,之前那温和儒雅的表面果然都是假象。
“所以是谁动了手脚?话语里像是含了冰碴,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是当今的太后,也是那个时候的皇后,接了先皇指示,派人在您母妃用来助产的参汤里下了药。若是一般人,怕不仅自己会香消玉殒,甚至连孩子都保不住。定安王妃能够保住您,必然也是靠着强硬的意志才撑下来的!”
裴遇原本平摊在桌上的手早就已经紧握成拳,瑞凤眼微阖,死死地压抑着自己暴怒的冲动。
鱼晴初看着他这幅克制到极致的模样,心中多了些许不忍,不自觉地泛起了一丝后悔的,早知道是不是不应该将此事告诉他。若是他不知道就不用如此痛苦了。正因为自己也历经过类似的事情,所以才能对此深有体会。当初自己刚得知自己娘亲可能是因为柳芙雯的刺激之后才逝世的,不也悲痛难忍吗?
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鱼晴初站起身来,走到了裴遇的身边,一只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一只手则落在他的背后,轻缓地拍了拍,含着共情后的安抚和悲悯。
裴遇陡然睁开通红的双眼,眼中血丝凸起,反手紧紧地攥住了鱼晴初的手腕。
鱼晴初吃疼地“嘶”了一声,对上那双仿佛压抑着无限悲伤的眸子,下意识地止住了挣扎。
“你知道,若是你说的有半句是假的,本王就会直接杀了你!”暗哑的声音吐出最无情的话语。
鱼晴初没有退缩,只是点了点头,“若我所言有半句虚假,那我就不得好死,任由王爷处置。王爷,我相信以你的实力,能够找到当初为王妃接生的人,通过他们必然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王爷自可以自己去调查,看我所言是否如实。”
裴遇慢慢地冷静下来,松开了钳制着鱼晴初的手,望着那如凝雪般的皓腕上出现的可怖的已经呈现出紫黑色的指痕,轻轻地道了一句,“抱歉,语鱼小姐。”
鱼晴初收回手,坐了回去,“谁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王爷不必放在心上。现在我们可以接着往下谈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