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辈』

大抵是一个月前的事儿了。

我妹因为要出席朋友的婚礼，顺带回灿坝老家耍上两天，微信告诉了我。

“辉哥也一起回去？”

“嗯，一家人一起的呢。”

“那得喝点儿；酒柜上还有几瓶白的还行，随你挑；红的只是摆样子，不称口。”

我知道辉哥是喜欢喝上一口的，但是我又没能在家，估计都不大喝得起来，多少缺了点兴致。不过还是电话给老妈嘱咐了“能记得就弄两个小菜一起热闹一回”。

之后就少有过问了，偶尔下班后翻一下朋友圈，大致知道去过老屋基和带小外甥下河玩了趟水。额外地留意到，草木葱郁，玉米清秀，想来近一两个月的雨水还不错。

恰好一个下雨天傍晚，我户外跑步回来，趁着喘息的时间，跟家里通电，老爸谈起那次的事儿来。

上次写到这里时，大抵是给什么事儿截断了心绪，随后就丢下了，一丢就是几个月。中间有一两次尝试续笔，却也都连贯不上。想来写点什么东西也是需要契机的。

今儿下班迟些，晚饭也忘了吃，实际上是忘了点单，等到想起来已经过了饭点儿了。回来时恰巧瞄见“手艺人”家的摊位，“安岳烧烤”四个大字格外显眼。自然，我是好这口吃食的。照常捡了些喜爱的菜色，聊上一回闲话，狼吞虎咽了回来。

奇巧的是，又想起老爸那次说起的事儿来，大抵是因为吃的缘故了。

“是啊，那天吃了饭，我回老房子来望羊子的时候，刘辉的老爹也一起上来了；我还说怕城头人走不惯山路，就让阿在你幺爸家（为畜牧方便而就近）新修的板房等到”，老爸用讲故事的口吻，颇有伏笔意味地开了个头。

“那他应该耍不住，你们那个年代的人，都耍不住”，顺着故事走线，我连猜带估地说了句过场帮腔。老爸饶有兴致，铺开了：

“阿就是耍不住安；我撵羊子拢大石头（地名）的时候，都走王藿沟过来酸草树弯弯阿点钻过笼笼（黄荆、马桑、白刺花、茅草和一些其他杂木杂草交织的灌木丛）下来了……”。我知道他要接着讲下去，只是得先去把挂在院子边上的柿子树上的画眉鸟笼提进屋来，免得遭了蛇吞。

我借机问：“那应该送他一个画眉喂耍”。“现在估计不喂了”，他把笼钩挂在房梁上横着钉稳的洋钉上，又把帷布掀开一角，来回看上一趟。笼子是前一年买回去的——鹰嘴提手，猩红漆丝，雕龙门条，青花瓷水、食杯，螺旋滚纹站桥，不过最有意思的还是那颗旋转啄珠，山樱桃熟透了似的。

老爸平生就养鸟这点爱好。近来又熟识了一些同样喜欢养画眉的朋友，偶尔听他说起，只是不大记忆，也没多少特别的印象。关于刘老爹的，我倒还能再忆出些来。

“他说年轻时候也喂过安！百事样行都整过，还跑过猪牙子”，我大体晓得，是一种以互通猪崽买卖消息而获利的营生。“早年发家之前，还是都不容易，现在说起来都还回忆得清楚；阿这个人摆起龙门阵安逸，实在，言语又多客气（我的理解是一种“淡如水”的清平素净）嘞”。

老爸平时少有正面说什么人的好，倒不是不识好，只是嘴上不讲出好来，多数时候话头话尾旁衬一下就是了。到底是有些他们那个时代的“朋友”这个词汇上的意义，才把刘老爹这一会细说上一回。

这大抵是我的父辈们的一个缩影了。

（壬寅年六月初十记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