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把刚才的事跟掌柜子说了说,掌柜子听完,用嫌弃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傅小虎,说:“吃饭拿钱,天下规矩。不过嘛,我看各位是江湖人,都是会功夫的,咱们平头老百姓惹不起。您几位走吧。”
说完一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傅小虎心里不是个滋味,如果掌柜子不依不饶,他们倒还可以顺势闹一通,反正他们狮子大开口在先的。结果掌柜子竟然说了这个客气话,倒是给傅小虎他们整不会了。
谭无双天生怕事,他真怕傅小虎跟人打起来,赶紧说:“小虎,咱们走吧。”
傅小虎朝门口走了两步,突然停住,回头冲掌柜子说:“这钱,我们一定还!”
“算了,”掌柜子一边让人收拾桌子,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没钱充什么豪气?只求几位客爷别晚上来抹了咱们的脖子就行。”
“你!”傅小虎咬牙切齿地说,“你敢污蔑我?”
“污蔑?哼,一看你们就不是什么好人,敢吃霸王餐,就敢杀人。甭说了,钱不用您各位还,但求您各位不记恨就行。”
傅小虎哪受过这种委屈,但凡把他当要饭的他都能忍气吞声,现在连要饭的都不如。他可是江湖少侠,为的是扬名立万,为的是行侠仗义。这才刚出江湖,就成了个吃霸王餐的。
他本来就是个鸡窝头,听到掌柜的说这话,原本卷曲杂乱的头发更是炸了起来,脸色憋的通红。
邵杰赶紧劝:“算了,虎爷,咱走吧,有钱了咱们再回来还钱。”
傅小虎一把推开邵杰,“仓朗朗“抽出双短刀。掌柜子以及店里的客人们吓了一个机灵,这小子要杀人?
掌柜子急忙躲到柜台后面,大声求饶:“别别别!客爷您手下留情!是小的多嘴!是小的多嘴!这顿饭算咱们请的!您不算吃霸王餐。”
傅小虎满脸怒气地走到柜台前,把双刀用力拍在柜台上。
“谁要杀你!听好了!爷们儿不是吃霸王餐的!这两把刀都是好刀!至少值五十两!刀押在你这里!日后爷用四十两来取!”
说完,冲谭无双他们说:“咱们走!”
看着几个人离去的背影,掌柜子捧着刀走到刚才说话的老者面前,说:“当家的,这小子,有点儿意思啊,饿死不打劫。”
老头正是李昌年,他捋着胡子说:“傅严合这小子就挺有骨气的,他儿子,还行。再看看吧,这能试出什么来。”
在后厨充当厨师的刘亚峰走了出来,他经常去朝岚谷,傅小虎认识他,所以没露面。
刘亚峰问李昌年:“当家的,还试?人孩子钱都没了,别真给逼的落草为寇了。”
“这两把刀我认得,当年傅严合花大价钱买的。这小子有这个魄力,我相信他就算是要饭也不会打劫的。放心吧。”
“那咱们还怎么试啊?刚才我真怕那小子动手打人,咱们镖局里的兄弟们可不是他的对手。这年岁的小伙子,打架可是下死手的。”
“放心吧,死不了人。”
出了小饭馆的几个人一肚子气,郑北风骂骂咧咧地说:“这要是在嵩山地界,他们敢这么对老子?二十两,虎爷,您在谷里呆习惯了怕是不知道二十两是多少,就这小镇子,咱们买个小宅院都够了。”
傅小虎不耐烦地说:“别说了!聒噪!我们两个没什么江湖经验,你们也没有?被人偷了东西都没发现!”
“不是咱们没发现,实在是没想到这黑店敢开在大路上啊。”
谭无双唯唯诺诺地说:“他们不会是看咱们是外乡人,故意欺负咱们吧?”
傅小虎烦躁地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咱们赶紧去长鲸派。”
刘康无奈地说:“咱们原先有些钱,所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可是咱们现在没钱了。这去长鲸派,少说得三五天,咱们不能喝西北风啊。”
傅小虎不想考虑这个事,可是不考虑也没办法了,没钱怎么赶路?五个大老爷们儿,正是能吃能喝的时候,中午吃完饭不到下午就饿的年龄。
傅小虎问刘康他们:“那个……有没有赚钱的活儿?”
刘康不好意思的说:“说出来不怕您二位笑话,我从小在门里长大,没干过别的活,吃喝都是门里供着。后来独自闯江湖嘛……也有朋友帮衬,最不济帮人解决点儿麻烦也能来钱。现在咱们刚出谷……我也想不到来钱的买卖啊。”
谭无双搓了搓手,促狭地说:“要不,咱们干苦力吧?”
“苦力?”
“对呀,我听我爹说,他以前没饭辙的时候,就上码头抗包,一天能挣不少钱呢。”
邵杰说:“胖爷,您说的轻巧,这儿哪有码头?咱上哪儿抗包去?”
三个人正说着,突然看见前方有个大宅子,门口围了很多人,这群人大多穿着粗布衣,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人站在台阶上冲这群人喊话。
“五十辆车!米面粮油!五个人!卸完货一人五十个铜板!”
粗布衣们各个儿高举手臂,嘴里喊着:“我我我!我能干!”
“不要挤!一个儿个儿来!”
傅小虎看到拥挤的人群,咬了咬牙,用力挤了进去,大声喊:“我们!我们每人四十个铜板就行!”
听到他这么喊,立马有人跟着喊:“我三十个就行!”
傅小虎气的一跺脚:“我二十个!”
二十个铜板,不够一家人吃喝的。听到他这么喊,别的人都不吭声了。纷纷咋心里骂:这人什么毛病?二十个铜板?打法要饭的呢?
见人群散去,中年男人皱着眉头看着他,没好气地说:“年轻人,你来消遣我的吧?二十个铜板?”
傅小虎用力点了点头:“对!二十个铜板!”
这抗包跟练武不一样,练武,一套拳打下来,虽然也累,但是通体舒畅。这抗包,从车里卸货,搬到仓库里,再卸货,再搬到仓库里。你虽有一身功夫,但是这种长时间的体力活又不可能用上内力,不是谁都有琥珀那个本事,内力跟不要钱似的。
五十车,傅小虎心说:五个人,一人十车,也就一会儿的事儿。谁知道一干起来就知道痛苦了,没卸到五车,傅小虎就累的腰酸腿疼,肩膀都磨秃噜皮了。
其他四个人也好不到哪去,谁干过体力活?再说了,练武前师傅都交代过:练了武,体力活能不干就不干,影响武道。尤其是谭无双,他人胖,卸了几车就已经累的直不起腰来。
傅小虎用力咬着牙,他默默念着:傅小虎!你就算饿死!也不能干打家劫舍的勾当!抗包怎么了?在谷里还干农活呢,只要钱是干净的,怎么挣不是挣?
本以为一个多时辰就能干完的活,结果生生干了一个下午。谭无双卸了七车之后就再也搬不动了,剩下三车是傅小虎帮着搬的。
五个人累瘫在了台阶上,中年人在一旁揶揄他们:“怪不得你们只要二十个铜板,就这点儿货,搬了这么长时间。”
傅小虎累的没力气跟人打嘴仗,伸出手说:“结账吧。”
“你们也不容易,”中年人一边说着一边掏钱,“我们老爷说了,多赏你们四十个。”
说完,将一百四十个铜板交给傅小虎。傅小虎义正言辞地说:“不,说好了一人二十,就一人二十!”
“嗨,”中年人不屑地笑了笑,他蹲下来对傅小虎说,“小子,你不是个干苦力的料,估计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吧?没吃过苦是不是?钱给你你就拿着,把你那点儿傲气收起来,没用。装什么大方?我不是个读书人,但是有个道理我懂:死要面子活受罪。拿着吧,以后到了外面,我这种好心人可不多。”
说完,不再理会傅小虎他们,转身走进了大门。
傅小虎坐在台阶上,用力握着手里的铜板。他有些委屈,他甚至想哭。但他还是把眼泪憋回去了。
这刚出江湖不到一天,江湖就给他上了两课。
谭无双问:“小虎,接下来……咱们去哪?”
刘康说:“咱先找个住的地方吧。”
五个人找了个最烂的客栈,手里没什么钱,也不敢奢求好的,能遮风挡雨就行。
进了客栈,客栈伙计迎了上来:“几位,住店?”
傅小虎回答:“是的。”
“咱们就一间客房了,您五位挤一挤吧。”
“好……啊对了,多少钱?”傅小虎学乖了,先问价格。
“一人四个铜板。”
四个人,就是二十个。想到这钱是辛辛苦苦换来的,傅小虎就有些心疼。
傅小虎准备掏钱,邵杰对伙计说:“伙计,我们都挤一间屋了,便宜点儿吧。”
伙计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看您各位也没吃饭,您一人再掏俩铜板,咱们给您饶一顿饭。”
傅小虎赶紧说:“可得管饱。”
“您放心吧,咱这儿吃的不好,肯定管饱。”
五个人草草吃了些东西,不是啥好饭,糊糊粥,咸菜,饼子。五个人干了一下午活,饥肠辘辘,也不管好吃难吃,吃饱要紧。
客栈房间不大,只有两张青砖垒的床,床上铺着干草褥子,被褥好长时间没有洗过,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刘康三人还好,这段时间在朝岚谷里,睡觉都直接往地上一躺,现在也好不到哪去。傅小虎和谭无双两人从小在谷里长大,虽然谷里的生活算不得富裕,但是也没遭过什么罪。现在出来了,住四个铜板一晚的客栈,盖着臭烘烘的被子,还得跟别人挤着睡,这心里落差别提多难受了。
傅小虎和谭无双俩人挤一张床,谭无双太胖了,傅小虎一晚上侧着身子睡,早上新来的时候一条胳膊都被压麻了。
傅小虎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看到另外一张床上,刘康三人已经不见了。他心里一机灵,急忙摸入怀中,果不其然,昨天当苦力挣得那点儿钱全没了。
“胖子!起来!”傅小虎急忙喊醒谭无双。
谭无双睡得正香,一下子被喊醒有点儿不爽,他揉着眼问:“干啥呀?这才什么时候?”
傅小虎大吼:“刘康他们跑了!”
谭无双翻了个身:“跑了就跑了,没那三个废物,咱们正好省钱。”
“钱被他们偷了!”
“什么?!”谭无双“噌”的一声坐了起来,手伸进袖口里一摸,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完了,我的钱也被偷了……小虎咱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