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虎跳下床推开门跑出去,逮住正在打扫的伙计问:“伙计!昨天跟我一起来的那三个人呢?”
店伙计回答:“那三位客爷天不亮就走了,还嘱咐我不要吵醒您二位。”
傅小虎用力握着拳头,他想捶打什么东西,可是身边并没有可以给他出气的物体。为什么要相信刘康他们?他们一个多月前潜入朝岚谷,为的就是找谷中人的麻烦啊,怎么就信了他们?
傅小虎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懂,从昨天出谷到现在,竟然没有遇见一件顺心事。
两个人从客栈出来,行尸走肉一般走在南屯镇的街道上。
谭无双又饿了,在谷里,他的饭量仅次于琥珀。
“小虎,咱们怎么办?”他又问了这句话,一早上他问了好几遍。
傅小虎非常烦躁,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要不……”谭无双小心翼翼地说,“咱们……回去?”
“不!”傅小虎突然来气了,“我们才出来半天!我就算是死!死外面!也不回去!”
“可是咱们现在手头一文钱都没有,难道还要去做苦力?就算做苦力,那也得吃饱饭才行啊。这镇子离朝岚谷也就半天的路程,咱们回去吧……你爹娘,还有我爹娘,肯定正在心急呢。”
傅小虎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很普通的年轻人,年龄和他们差不多,穿着一身粗布衣。他推着一车白面饼,四处售卖。
傅小虎指着那个人说:“他跟咱们差不多大,但是人家自己能养活自己。说不定,他已经成家,有媳妇有孩子,他一个人能养一个家。他还只是个普通人,我们呢?从小跟着叔叔伯伯们学武功,我爹说我甚至已经是地字高手,难道咱们会饿死?会连普通人都不如?”
谭无双耐着性子说:“可问题是……人家有手艺,咱们有吗?”
“胖子,你不想回去。”
“我想!”
“那你回去啊,你跟着我做什么?我可没有绑住你的双脚。”
谭无双不说话了。
傅小虎接着说:“你还记得那一年吗?我们跟岚儿他们说好了,要去朝岚谷深处,可是到了树林子旁,你不敢去了,硬把我拉了回去。虽说岚儿他们那次走丢了两天两夜,但是她们敢啊,她们敢闯啊。一个多月前,她们要出谷,她们三个甚至没有一点害怕。我听我爹说,他们出去这段时间,被人暗杀过,也找过别人麻烦,整个江湖都忌惮他们。胖子,你不羡慕吗?你打心底不想回去,我懂你。谭叔脾气不好,从小就教训你,说你没出息,你心里并不服气。可是不服气有什么用?咱们不回去,咱们去闯,闯出个样子出来!你也好让你爹看看,你不是个孬种!”
谭无双心里明白,他不想回去,可是也不想受苦。如果傅小虎提出“回去”这俩字,就能让他安心。至少以后跟别人说起来,自己可以大言不惭地说:“我可没想回来,是傅小虎要回来的。”
听到傅小虎这番话,谭无双的眼神变得坚定了,他对傅小虎说:“小虎,我懂了。咱们现在出来了,没有大人管着了,以后就得靠自己。我听你的,你说怎样,咱们就怎样。”
“行,”傅小虎点点头,“咱们先弄点儿盘缠,当然,打家劫舍的活咱们不干,要做就做真大侠。我们再去昨天那户人家看看,看有没有活给咱们,没有的话咱们就找。有两膀子力气,肯定饿不死。”
两人定下了生存方针,第一步,先挣钱。
又来到了昨天的大宅子前,今天的宅子有些冷清,似乎不需要卸货。俩人有点儿傻眼,刚才那点儿豪气又被消磨不少。
准备换个地方看看,宅子的大门开了,昨天那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走了出来,看到傅小虎俩人,他愣了愣,随即笑着说:“呦,年轻人,又来了。”
傅小虎觉得很不好意思,含糊地说了一句:“路过而已。”
说完,拉着谭无双就走。
中年男人笑着说:“好小子,昨儿教你的道理,你是没学会啊。”
傅小虎停下脚步,问:“什么道理?”
“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被人这么奚落,傅小虎非常生气。
中年男人倒是很有耐心,他也不顾地上脏,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还傲呢。读书不成,又没什么力气,家里也穷。赶上坏年份,差点儿饿死街头。有好心人给找了个记账的活,我还不乐意干。嘿嘿,傲气啊,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傅小虎问:“那你最后怎么活下来的?”
“要饭。”中年男人对于不堪的过去没有丝毫的避讳。
“要饭?这还不如给人记账呢。”
“说的是啊,这不跟你一样吗?”
“怎么跟我一样?”
“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是不是想来这儿找点儿活干?”
傅小虎紧闭着嘴,不说话,开不了这个口。
“是就说是,每天来我们这儿找活的人多了,不差你们几个。”
傅小虎挣扎了半天,终于放下了最后一点儿傲气:“是……是想找个活儿干。”
“哈哈,”中年人笑了,“你看,这不就学会了?挣钱活命嘛,不丢人。你不问,你怎么知道咱这儿有活没活?”
傅小虎问:“大叔,那……府里有活吗?”
中年人摇了摇头:“没。”
“你!”
“哎哎哎,别生气,我们这儿没活,不代表别的地儿没有啊。跟我进来。”
两人将信将疑,但还是跟中年男人进了宅子。
中年人进门之后,就冲院里大喊:“小何!小何!”
一个年轻人从后院跑了出来,问:“崔管家,跟镇远镖局谈好价儿了?”
“没找镇远镖局,货又不贵重,就是麻烦而已,镇远镖局收费可不低。”
“那咱们怎么送过去?”
崔管家指着傅小虎他们说:“让他俩送。”
小何有些怀疑地看着傅小虎,说:“他们?他们谁呀?”
“昨儿抗包的俩小孩儿。”
“他们能成吗?”
“放心吧,本性不坏,就是有点儿傲。我看的出来,这俩都是练家子……让人把东西拿出来吧。”
没多大工夫,两个下人背着俩箩筐走了过来。箩筐放在地上,掀开盖子,傅小虎看到,每个箩筐里都放着一块儿石砖。石砖挺大,看样子得有五十来斤。
崔管家说:“洛阳侯老爷,家里两块方砖坏了。找明眼儿看过,得用济南府的大理石,正巧我家老爷去那边做买卖,侯老爷托我家老爷买了两块。这玩意儿挺重,不值当派个马车去,镇远镖局估计也不愿意接这种没油水的活,你俩去吧。”
一人背五十来斤走个一两天还是没啥问题的,傅小虎决定接下这活。
他问:“您给多少钱?”
“一人一百二十个铜板。”
傅小虎说:“行,这活我们接了,但是……您得先付二十个铜板。”
崔管家不屑地说:“二十个?走到洛阳城少说一天,回来又一天,二十个铜板你们吃饭都不够。小子,甭舍不得开口。小何,取六十个铜板来。”
拿着崔管家给的六十个铜板,傅小虎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堪。
崔管家摆了摆手,说:“天色尚早,赶紧出发吧。”
傅小虎抱拳说道:“多谢,这恩情,我……”
崔管家打断他:“我出钱,你办事,用不着谢我。”
背上箩筐,俩人向着洛阳城出发。
虽然没怎么干过重活,好歹是有两棒子力气的。除了肩膀被磨得生疼之外,没有别的不适感。从南屯镇到洛阳,马车半天,两条腿得走一天,俩人不敢耽搁,走的比较快。
走了半晌路,早上就没吃饭的俩人饿得前胸贴后背,正好看到路边有个茶棚,去里面歇歇脚,吃点儿东西,这个钱不能省。
两人正吃着,就听到旁边桌几个武林人士在高声讨论什么。
“四个人,打进嵩山派。钱志水当年可是天字榜高手,结果呢?照样不是对手。”
“听说四个人里有一个是清风观的朱明玉。”
“对,但剩下三个,一男两女,都是长风楼的。”
“不对不对,我听人说了,长风楼派了三个人出来,三个人都是小姑娘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
听到他们这么说,傅小虎和谭无双一怔,双双对视:这不就是李凤岚他们吗?
傅小虎转过头,客气地问那几个江湖人:“劳驾,在下想打听一下。”
那几个江湖人也挺客气,反问他:“兄弟想打听什么?”
“那几个长风楼的人,打的是嵩山派?”
“是的。”
“嵩山派不是大门派吗?四个人就打进去了?”
“嗨,兄弟,你说的没错,嵩山派确实是名门大派,但是架不住人家武功高强啊。听说有个黄衣女子,连克了嵩山派两大高手,不费吹灰之力,现在武林人士预测,这几位估计都是天字前十的高手。”
“后、后来呢?”
“没后来了啊。”
“不是,嵩山派没报仇吗?”
“报仇?”那个江湖人士笑了,“报什么仇?怎么报仇?那天嵩山派一百多人都没打过人家,已经颜面扫地,再聚集一百多人让人家打?再丢一次人?”
傅小虎沉默半晌,说:“多谢,我没问题了。”
说完转过了身,那几个江湖人士继续高声阔论,傅小虎和谭无双两人面面相觑。
谭无双小声说:“琥珀……真的那么厉害?”
“我爹说过,如果是拼死搏杀,他可能赢了翡翠或者琥珀,但如果是切磋……我爹根本就没有赢的希望。”
说完,俩人不说话了,但都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什么:看看人家李凤岚,这才一个多月,就已经声震武林了。再看看自己,还得靠做苦力过活。
正在俩人垂头丧气的时候,又听到身后的江湖人士说:“听说他们四个也没白打,还勒索了嵩山派两千两银子。当年参加过那场围杀的武林门派,现在都在攒钱,只希望破财消灾。”
傅小虎和谭无双听到后,瞬间觉得碗里的咸菜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