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吭吭哧哧地走了一天的路,终于进了洛阳城。进城的时候正好是晚上,洛阳城里霓虹璀璨,结结实实地镇住了两个土包子。
跟行人一通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侯府。交了两块大理石,俩人又有些为难。
现在回去?还是在洛阳住一晚?
这洛阳城如此繁华,估计没有四个铜板一晚的客栈。走回去?俩人已经累了一天了,不能不休息啊。最后傅小虎拍板:现在就回南屯镇,俩人有的是力气,能省则省。
出城的时候路过百花楼,那些打扮妖艳的姑娘们冲他们挥舞着手绢,一个个花枝招展,给谭无双看傻了。
“看什么呢?”傅小虎踹了谭无双一脚。
“小虎,”谭无双盯着那些姑娘,呆呆地说,“看看吧,光看不用花钱。”
傅小虎觉得有道理,也向姑娘们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他也看呆了。这些姑娘都太漂亮了,甚至比翡翠还要漂亮。朝岚谷里年轻的女孩不多,翡翠是最漂亮的。当然,这个结论是他们这帮坏小子暗地里排出来的。李凤岚太没女人味,琥珀太傻,翡翠除了待人冷漠,基本上没有缺点。所以翡翠在谷里比李凤岚更招人喜欢。
实际上,百花楼的这些姑娘们没有翡翠漂亮,即便那些有名的花魁也比不上翡翠,但是架不住人家穿的好、打扮的好啊,这俩傻小子哪见过什么市面。看着那些妆容恰到好处,衣着大胆放肆的姑娘,着实让两个人开了大眼。
百花楼临街的二楼走廊上,一个香肩半露的粉衣女子朝过往的人群丢了一方手帕。手帕飘飘下落,正好落在傅小虎的脸上。他拿起手帕闻了闻,香,太香了。
虽然千般不舍,俩人还是离开了洛阳城。洛阳的繁华让两个人大为震撼,一直到出了城,走在了荒无人烟的野外,傅小虎似乎还能听到耳朵里嘈杂的声音。有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笑骂声,当然,最吵闹的还是百花楼姑娘们揽客的温香软语。
傅小虎小声说:“昨天听郑北风说,百花楼的花魁,一晚上用不了二十两银子啊。”
谭无双一脸向往地说:“二十两?不贵。”
还是有些不舍,俩人走的很慢。前方不远处,有一辆牛车在缓慢行驶。看得出来,那牛车上是一家四口人,只是不知道这么晚他们去做什么。大晚上的,道儿上不安全,为了不让人家忌惮,两人一直都是远远地跟着。
忽然间,道旁树丛里窜出一帮人,他们手里亮晃晃的,分明是钢刀。牛车上的一家人吓得够呛,女眷们惊叫连连。
傅小虎一把拉过谭无双,躲在了旁边的树林里。
“小虎,这是……劫道!”
“嘘,”傅小虎说,“小点儿声。”
“不是,咱们不是要当大侠吗?咱们赶紧去救那一家人啊,谷里的老人说过,打家劫舍的没有高手,咱们不用怕。”
傅小虎摇了摇头,说:“我看这些劫匪是熟手,应该干过很多票了。他们不会杀人,如果要杀人,刚才冲出来的时候就会动手了。咱们再等等,等他们得手了,咱们跟上去,抄了他们老家。”
“如果……他们家里人手多呢?”
“离洛阳这么近,不会有大山匪的,人数必然不会太多。就算多,你怕吗?李凤岚他们四个人就敢打进百十来号人的嵩山派。”
这话刺激到了谭无双,他心中有火、眼里有光,仿佛下一刻就能冲进匪巢,灭了这帮土匪。
不多时,劫匪们得手,把那家人男丁打了一顿,扛着粮食细软、拉着牛车回到了树林里。这时傅小虎和谭无双才冲过去帮忙。
傅小虎问:“你们没事吧?”
离近了才看清这一家四口,一个中年男子,一个年轻男子,一个年轻女人,还有一个小女孩儿。看来是两口子带着女儿和爹去洛阳城买东西,回来的晚了被歹人劫道。
中年男子痛哭流涕:“我们一家老小过冬的货物啊,都在牛车上呢,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傅小虎掏出怀里的铜钱递给中年男人:“你们先拿着这些钱,你们的东西我们帮你追回来。你们家住哪?”
中年男子呆呆的看着铜板,这几枚铜板肯定是不够一家人吃喝的。他呆呆地说:“您二位是?”
谭无双笑着说:“我们是大侠。大叔,你快说你家住哪吧,我们好追上了把东西给你们送回去,再墨迹会儿那帮贼人就走远了。”
中年男子将信将疑,报了个地址。
傅小虎和谭无双不再啰嗦,朝着劫匪们离去的方向追去。
没走多长时间就追上了那几个劫匪,他们牵着牛车,本来就走不快。两人跟着这帮劫匪,在树梢上跳跃跟踪。这帮劫匪一共八个人,勉强算是练家子,武功稀烂,根本就没注意到头顶有俩大活人。
一直跟了一个多时辰,上了一座小山,在山头上拐了好几个弯儿,终于在一处三面环山的寨子前停下了。这寨子规模不大,最多住五十多人,看起来挺寒酸。
傅小虎非常激动,两只手不住地发抖,谭无双也差不多。
那些人叫开了寨门,陆陆续续地走了进去。等人都进去了,寨门就从里面关上了。他们仔细观察了一下,没人站岗,寨子里很黑。
“小虎,咱们动手吧。”
“好!”
两人跃下枝头,在平地上一个起落,就飞进了低矮的木栅栏。他俩人轻功虽然比不上李凤岚他们,但是也不错,落地没声音。那些正在瓜分财物的劫匪根本没注意到他们。
傅小虎大喝一声:“你们这些贼人!光天化日竟敢拦路打劫!小爷我这就替天行道。”
劫匪们很纳闷,一,这俩人哪来的?二,什么光天化日?这哪儿看出太阳的?
这匪寨里拿得起刀的有二十多人,这俩愣头青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二对二十?何况匪寨大当家是个高手,中午还有俩不知死活的武林人士来找死,被大当家一打二全给绑了。
劫匪们也不含糊,抽刀就向两人袭来。
傅小虎和谭无双功夫不错,但是没有跟人厮杀过,而且手里没有兵刃,一打起来有些手忙脚乱。这跟想象中一掌一个略有不同。不过俩人也没乱多长时间,适应之后这些劫匪就开始节节败退。
俩人也没下死手,打的起不来就行。不多大功夫,还能站着的劫匪就只剩三个了。那三个人看着傅小虎他俩,瑟瑟发抖。
正在这时,匪寨内部传来一个浑厚的嗓音。
“何人闯寨?!”
三个劫匪如见救星,急忙高喊:“当家的!有两个不知死活的小辈儿!”
话音刚落,傅小虎就看到一个人熊一般雄壮的黑影向他俩冲来,两人急忙迎战。这个魁梧汉子练的是横练的功夫,颇有造诣,跟刚才那些臭鱼烂虾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但也就如此了,在傅小虎和谭无双两人联手下,不出十个回合就被制住了。
这下,劫匪们傻眼了。大当家是个高手啊,连他都打不过?
匪寨大当家也很诧异,这俩少年功夫是不是有点儿好过头了?不会是哪个名门正派的天之骄子吧?
傅小虎看着躺在地上的山匪们,刚想说点什么,突然间,匪寨的各个小木屋里,一群女人小孩冲了出来,他们挡在了这些山匪面前。不过天太黑,傅小虎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谁知躺在地上的山匪们怒了。
“娘们儿家的!谁让你们出来的!给老子回去!”
“回屋躺着去!败家玩意儿!”
傅小虎和谭无双懵了,这是唱哪出?他们看过不少江湖画本,没有哪本说过山寨里有女眷啊?这些女人……是这些山匪的家眷?
女人们并没有离开。一个为首的中年妇人突然跪倒在地,她带着哭腔说:“两位大侠!您行行好!别杀我们!”
山匪大当家愤怒的站起来,一把把中年妇人拉到身后,怒吼:“凑什么热闹?!给老子滚回去!”
中年妇人用力抓着山匪头子的手,苦苦哀求:“当家的,你就别硬气了,咱们给两位少侠认个错!命要紧啊!”
“娘们儿懂什么?!给老子滚!老子死也是条汉子!绝不认怂!”
“哼,”傅小虎冷笑,“汉子?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算什么汉子?”
“哼,”匪寨首领还以冷笑,“世道艰难,讨口饭吃而已。要杀要剐请自便,不必多言!”
傅小虎找了个石墩子坐了下来,他缓缓开口:“刚才被你们打劫的那一家人,牛车上是他们过冬的货物,没了这些东西,他们一家四口都会饿死。”
匪寨首领说:“没有这些东西,我们全寨人都会饿死。”
“你们有手有脚,只要肯干,就不会饿死,何必损人利己?”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会落草为寇?如果有好生计,谁会上山当匪?你们功夫不错,穷文富武,说不定是哪个世家的少爷公子,你懂我们这些底层江湖人?我们这些人里,有被仇家灭了满门的,有被逼无奈的,要说理由,我们每个人都有理由。”
傅小虎指着身上脏兮兮的衣服,笑问:“你看我这样的,像是世家公子吗?”
匪寨首领说:“不是富家公子,那也是哪个大门派的高徒。”
傅小虎沉默了,不是他没话说,他小时候也被谷里长辈们逼着读书,书上的道理他也懂很多。可是有用吗?老天不公,世道晦暗。他刚入江湖两天,就被人骗了两次,每次都让他对这个江湖有了全新的认识。
有一点,他确信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是对的,那就是:这个江湖,不是非黑即白的。
傅小虎沉思良久,问:“你是大当家?”
“对。”回答的很硬气。
“那从今天起,你是三当家了。”
山匪们傻眼了,这是几个意思?
傅小虎指着自己说:“以后我是大当家。”又指着谭无双说:“他是二当家,你是三当家。”
山匪首领有些抓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傅小虎站了起来:“我要带你们活个人样出来。”
“我们凭什么认你当大当家?”
“你们有的选吗?”
是啊,有的选吗?人家两个人就把你们山寨平了。所有山匪都不说话了,形势比人强。
傅小虎说:“你们几个,刚才打劫的,把东西送回去。”
一个山匪唯唯诺诺地问:“送哪去?”
傅小虎把地址告诉了他,又说:“当然,你们也可以抛弃他们自己跑,随你们便。天不早了,晚上冷,别把小孩儿们都给冻着了,都回去睡吧。”
没有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