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无双不屑地说:“你们怕啥?我们要是杀你们,早动手了,赶紧回去睡吧,看把小孩儿冻的。对了,给我们腾出一间屋子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傅小虎的这个说法过于儿戏了。这群山匪,虽然都是苦出身,但是有几个身上是背着人命的,有几个是被仇家追杀走投无路才当的山匪。
不过这一夜还是安稳度过了,这两人强悍的战斗力山匪们见识过了,如果晚上趁他们睡觉偷袭,成功了倒还好,要是失败了,他们可都要交代了。再说了,这俩武功不凡,保不齐真是哪个大门派的高徒,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被人打伤门来,下场可想而知。
出谷第二晚,俩人好歹是睡上了像样的床。
这个匪寨很像朝岚谷的居住区,分各家各户盖的房子,好多山匪也是拖家带口的。山寨里一共五十多人,二十来个大老爷们儿,剩下的都是女人和小孩儿。
第二天一早,傅小虎二人起床,早有人给准备了洗漱用具和早饭。俩人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伺候,有些不适应。
吃完饭,山匪老大找到了他们。昨晚天黑,没看清这人的面貌,现在天亮看清楚了。是个长得很粗犷的人,看起来五十多岁,身量高大,一身凸起的腱子肉,看起来就是个猛人。
“两位,”这山匪头子语气还是不太客气,“您二位住了一宿,也吃过饭了,咱们该谈一谈了。”
傅小虎问:“谈什么?”
“昨晚您说带我们活出个人样来,我想了一晚上,您应该是热血上头随口一说。我们这些人,烂泥扶不上墙,犯不上您二位费心。”
“你这话说的,”谭无双有些不服气,“爷们儿看起来像是爱说笑的人?”
山匪头子冷笑:“那您二位倒是说说,怎么让我们活出个人样?我叫王无病,早些年是少林俗家弟子,早些年一怒之下杀了仇家满门,被江湖人悬赏追杀,不得已才到了此处。说起来,我跟其他人比起来算是有出息的,剩下的都还不如我。”
傅小虎笑着问:“三当家,你甘心一辈子窝在这山寨里?保不齐哪天哪个大侠看不下去,过来把你们灭了。你们看似吃喝不愁,实则每天都提心吊胆。昨天那女人,是你老婆吧?你这个岁数,应该还有孩子,你忍心他们跟你一起担惊受怕?”
“我不忍心,我也想活出个人样,”王无病说,“可是我能吗?如果您觉得能,您给指条路出来。”
傅小虎拍拍屁股站起来,说:“不用担心,自然有办法。对了,带我参观参观我的山寨,也跟我讲讲你们每天都干点儿什么?”
这座山叫“碾子山”,因为山顶有块巨石,像一个碾子。山寨本来没有名字,但是山下居民们称呼他们为“碾子山响马”,所以这山寨就叫碾子寨了。山寨确实不大,二十多间简陋的木屋,但是生活设施一应俱全,也养了一些鸡鸭牛羊。听王无病说,山后面还有他们几亩农田,闲时也种些粮食。
没多大工夫就转完了整个山寨。
现在山寨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他们害怕,怕这两位爷一怒之下把他们给屠了。
“就这些了,”王无病倒也老实,“库房里还有些钱财,不多,百十两,您二位要是想走了,钱随你们拿去。”
傅小虎笑着说:“挺好,这不家资听殷实的吗?行了,没你事了,先回去吧,中午吃完饭把大家聚起来,我教教你们怎么活出个人样。”
王无病半信半疑地离开了。
傅小虎站在山门口,眺望着远处的大山,此刻,他心中非常惆怅——昨晚那就是热血上头,见不得人间疾苦,所以才说了那个话。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自己有个屁的本事。他俩人从谷里出来一共才三天,就第一天吃了顿好饭,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山寨里这五十多口子,他哪有那个本事。
可是牛已经吹出去了,不硬着头皮上不行。
谭无双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他现在全听傅小虎的。昨天晚上打斗的时候,第一次跟人搏命厮杀,没有经验,导致谭无双胳膊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当时情绪激动,没感觉出来疼痛,到晚上睡觉才发现胳膊上有个口子。刀口虽然长,但是并不深,昨晚随便用布条包扎了一下。现在他把布条拆开,不知道从哪拿了些药草涂在了伤口上。
傅小虎问:“胖子,你哪来的药?”
“哦,咱刚刚参观他们药房的时候,我见到几味草药。小时候侯爷不是教过咱们吗?我一看那几味草药凑一块儿正好是金疮药,就抓了一些。”
“哦,这样啊……等等!”傅小虎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盯着谭无双胳膊上的草药看了看,然后跑到寨子中央大喊:“爷们儿们都出来!我有话说!”
王无病心说:你不是说中午才让大家聚到一块吗?
无奈,只好,把山寨里的男人们全部叫了出来。这群人分两排站好,傅小虎站在他们面前,他从谭无双手里抢过一把草药,大声问:“你们认不认得这个?”
众人面面相觑。
傅小虎又问:“你们这儿有药房,肯定有大夫的,哪个是大夫?”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唯唯诺诺地举起手:“我、我……”
“你过来。”
年轻人走到傅小虎旁边。
傅小虎指着草药问:“金疮药你会配吗?”
年轻人木讷的点点头。
傅小虎又问:“这样的金疮药你见过马?”
年轻人翻了翻傅小虎手里的草药,皱着眉说:“没……这是,金疮药?……哎?哎?!秒啊!秒啊!这、这、这寒暑搭配,秒啊!”
傅小虎双眼放光:“你没见过这种配方是吗?”
年轻人兴奋地说:“我家世代行医,我爹配药出错,把人给治死了,人家要杀我全家,我才跑到山上来的。我医术还是很扎实的,但是这配方我没见过,也没想过,这真是巧夺天工!”
傅小虎一拍手,大喝一声:“好!”
这声“好”震彻云霄,把众人吓了一个机灵。
傅小虎问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星宇。”
“好,陈星宇,你认不认识这些草药?”
“我当然认识。”
“这些草药好搞到吗?”
“恩……碾子山上到处都是,不难搞。”
“好好好,我再问你,一般金疮药什么价格?”
“呃,也就几个铜板一丸。”
“那这种可以卖多少?”
“这种有奇效的,至少能卖到二十个……铜板吧!”
“现在药房里的药,按照这个配方做,能做多少丸?”
“我算算啊,大概能做一千丸吧。”
傅小虎双眼光芒更盛。这些山匪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傅小虎的意思,他大概是想卖药挣钱。
傅小虎大声说:“我这里还有其他药方,这种金疮药只是其中之一。你们想一想,我们一丸卖二十个铜板,一千丸是多少?”
谭无双算了算,脱口而出:“两千个铜板!差不多是二十多两银子!”
这二两银子一出口,山匪们觉得不可思议了。往常出去劫道,运气好了也才十辆左右,现在光靠金疮药就能一次二十两?碾子山草药很多,往常都是这位陈大夫一个人上山采药,这要是发动所有人采药,这劳动力一下翻了五十多倍。五十多倍,那就是一千多两银子啊。要知道他们劫道这么些年,才勉强攒了百十两银子。
这一下,王无病有些相信傅小虎的话了。
傅小虎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再想什么。三当家。”
王无病急忙说:“您说。”
“你去挑十来个认真仔细的,男女老幼都行,让二当家和陈大夫带你们学习辨认草药,争取三天内让他们学会认识这几种药。再找几个机灵的,跟我去卖药。胖子!”
谭无双问:“啥事?”
“你现在先跟陈大夫去药房,把药丸做出来。”
打打杀杀、心惊胆战的日子过久了,现在突然有了“平静生活”的念想,虽然傅小虎和谭无双到碾子寨还不到两天,但依然激起了一部分人的干劲。不到半天时间,谭无双和陈星宇俩人就搓了五百多枚药丸。
傅小虎命人把药丸用纸包好,全部带上,领着几个人下了山。
下了山,傅小虎有些傻眼:药是有了,怎么往外卖呢?
跟着他下山的有三个人,一个是陈星宇大夫,剩下两个是山寨里的年轻人,十六七岁。
站在人来人往的官道上个,傅小虎有些郁闷,又头脑一热说出了卖药这种话,现在冷静下来了,怎么也想不出去哪卖。
陈星宇小心翼翼地说:“大当家,我有个主意。”
“你说。”
“咱们可以卖给药店,让他们替我们卖,咱们只要付一些佣金就行。”
陈星宇是医学世家,家里也卖药,对这种事自然一清二楚。
傅小虎问:“卖给哪里的药店?”
“最好大一些……我知道洛阳有一家妙善堂。”
“走!去洛阳!”
碾子山离洛阳不远,天黑前四个人就到了。妙善堂规模不小,稍微打听就找到了具体位置。他们来的这个点儿有些尴尬,人妙善堂已经准备关门谢客了。
看着正在挂门的药铺伙计,傅小虎急忙跑过去,说:“伙计,你先停一下。”
伙计问:“客爷,咱们关门了,有事明天再来吧。”
“不不,我不是来看病的。”
“那您是来干嘛的?”
“我是卖药的。”
“卖药?什么药?”
“金疮药。”
店伙计笑了,他虽然不懂医术,但是知道这金疮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配方,哪家药房还没点儿金疮药了。看眼前几个人打扮的比乞丐强不了多少,想必是偷了谁家的药,急于变现。
伙计不屑地说:“算了,金疮药咱们不收。”
说着就要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