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虎眼看生意要黄,急的大喊一声:“我这药!我这药!不留疤!”
店里坐镇的大夫刚才就听到了伙计跟这几个人的对话,但是并没有在意,直到傅小虎喊出“不留疤”这仨字,大夫有点儿兴趣了。
妙善堂的老大夫已经六十多岁,但是身手利索,没有老态。
老大夫走出大门,看着眼前几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年轻人,笑着问:“年轻人,你刚才喊的,不留疤?”
傅小虎心说:有门儿。
他急忙说:“老先生,是我喊的。”
“有点儿意思,把你的药给我看看。”
傅小虎掏出一丸递给老大夫,老大夫把药丸捏碎了闻了闻,眉头忽然皱了起来,然后又使劲闻了闻。再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给自己手背上来一刀。不等众人制止,他就把碾碎的药丸涂在了伤口上,然后静静地盯着伤口。
“哎呀呀,”老大夫感叹,“这刚涂上去,灼热,麻,痒,这就已经开始生肉了?哎呀呀,年轻人,你这药丸的配方……哎呦,是我坏了规矩,不该问的,不该问的。年轻人,你这药,多少钱一丸?”
傅小虎颤颤巍巍地伸出五根指头——从老头的眼神里,他看出来了,自己这药,绝对不止二十个铜板!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说:“五十个铜板啊?贵了……不过嘛,也不是不行。这样吧,今天我们掌柜子不在,我做个主,你这药丸我四十九个铜板收,怎么样?”
傅小虎点头如捣蒜。
老大夫又问:“你身上有多少丸?”
“五、五百多。”
“行,我这儿全收了。”
一旁伙计急忙说:“刘大夫,这事咱们是不是跟掌柜子商量商量?”
“商量个屁?过了这村没这店!取三十两银子去!”
伙计赶忙回店里取钱,门外面,老大夫笑着问傅小虎:“这位小友,家里是行医的世家?”
傅小虎摇头:“不是,方子是有缘人给的。”
“你这药,一天能出多少丸?”
傅小虎留了个心眼,反问:“您这儿一天能卖出多少?”
“哈哈哈,”老大夫笑着说,“不瞒你说,我这儿普通金疮药一天能卖五十丸左右。”
傅小虎有些黯然失色:怎么才五十丸?
老大夫看出了傅小虎的脸色,又说:“不过嘛,这只是总号的数量,妙善堂在各地都有分号。这么说吧,你有多少,我们就收多少。”
傅小虎这才笑着说:“成!”
不大一会儿伙计拿着三十两银子出来交到了老大夫手上,老大夫掂量了一下,笑着说:“小友,三十两收你五百多枚,不过分吧?”
何止不过分,简直太不过分。
“但是,”老大夫又说,“我可有个要求。”
“您说。”
“你这药,只能卖给咱们妙善堂。”
“没问题。”
“拿钱,多出来的算以后的订金,以后咱们是一天一结,还是月结?”
“咱先日结,一个月后,月结。”
“那你能保证每天送多少过来?”
“每天送我这儿走不开,以后我十天一送,一次送五千枚。”
“成!对了,年轻人,姓甚名谁啊?”
傅小虎想了想,回答:“傅不凡”
老大夫是个爽利人。
从洛阳城出来,傅小虎怀里揣着三十两银子,只觉得通体舒畅,比跟琥珀切磋赢了还舒坦。
走在回山寨的路上,陈星宇小声问:“大当家,一天五百丸不算多,咱们为什么不多卖点儿?”
傅小虎回答:“咱们不止这种金疮药,回去我跟二当家好好想想,还有别的用得着的药房。”
“您,恕我直言,”陈星宇小心翼翼地说,“您这药方……不简单,不是普通大夫能琢磨的出的。”
“没错。”
“如果我没猜错……是药仙谷的手艺吧?”
“你知道?”
“恩,祖上跟药仙谷有些渊源,高曾祖曾师从药仙谷,说起来,我们也算药仙谷的旁支。”
“那你们怎么没有这种配方?”
“这配方想来是哪位前辈后来弄出来的。”
傅小虎想了想,还真是,这药房确实是侯神医到了朝岚谷之后才想出来的。也就是说,整个江湖,只有他们朝岚谷有这方子。
傅小虎问陈星宇:“你医术似乎也很好,躲避仇家,换个地方行医也能过个体面人生吧?怎么屈尊在碾子山?”
陈星宇回答:“我本来没想在碾子山,但是前年途经此处,被大当家、不是,被三当家掳了去。当时寨子里有女人生孩子,他们没有大夫,也不敢上洛阳城请大夫,正好我是,就把我抓去了。本来他们也没想留我,但是我看寨子里的孩子们多有顽疾,医者父母心,不忍他们受罪,所以选择留下来了。不过,他们对我很好,从来不为难我。”
江湖不是非黑即白,这是傅小虎这几天明白的道理。
回到山寨,当傅小虎拿出三十两银子的时候,整个山寨都沸腾了。虽说以后不是一天三十两,而是二十五两,一个月就是七百五十两,这个钱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寨子里满打满算也不到六十人,一人一个月敞开了花也花不了二两,算下来一个月能有六百两多的盈余。
这下,王无病服气了,这俩年轻人,真有本事。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干刀口舔血的勾当?
当然,傅小虎并不满足小富即安的生活,他有别的打算。
…
南屯镇,镇远镖局,炸锅了。
“当家的,我就说了,别太过火,你偏不听!”难得,这次不是李昌年教训刘亚峰,而是掉了个个儿,现在是刘亚峰在教训李昌年。
“现在咋办嘛?俩孩子不见人影,是死是活不知道,咱们怎么跟楼主交代。”
李昌年也憋着一肚子火,他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刘亚峰现在的话无疑是在拱火。
“怎么交代?!”李昌年爆发了,“行走江湖!哪有那么顺利的事?!发下人去给我找!你!跟我去找老崔!我非得把老崔的皮扒了不可!”
“甭找了!”院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自己来了!”
来人正是崔管家。
李昌年瞪着眼,一步跨过去,死死地抓住崔管家的手:“你说的!给俩孩子找了个活!人呢?人呢?!”
“你看你,”崔管家倒是不着急,“咱们这么多年老街坊了,我会坑您?您这么大岁数,怎么比小孩儿还沉不住气?”
“废话!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拆了你们家!”
“别生气,俩孩子没事。”
“没事?”
“那他们在哪呢?”
其实从傅小虎他们出了南屯镇,崔管家就派人远远地跟着。听着崔管家讲完,没想到李昌年更放心不下了,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失魂落魄地说:“完喽,俩孩子落草为寇喽。”
…
沈香枝在庐州跟扬帆两人告别后,就独自前往药仙谷。她只有一个人,按理来说应该很快到达,可是不知为何,她走的很慢,似乎不情愿去,可是又不得不去。原本五天的路程,她走了十来天。
可即便再不情愿,药仙谷也已经近在眼前。她抬头看着天,心中想着:朝岚谷的人,也快到了吧。
正想着,“药仙谷”几个大字已经出现在眼前。中秋前,药仙谷发下英雄榜,说是从西域求得两株雪莲花,要搞一次比武大会,优胜者可以活的一株,剩下一株拍卖,价高者得。这雪莲花是传说中的神药,既可益寿延年,又可增进修为,是不少江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因此这时间,药仙谷入口处,行人络绎不绝。除了大部分武林人士外,也有一些民间富商。
沈香枝对这雪莲花不感兴趣,她也不是为这个来的。
在随着人群进谷的时候,沈香枝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在庐州城遇到的许轻尘,她皱了皱眉,心想:他怎么也来了?不过就是这么一想,并没有上去打招呼,而是拉起脖子上的黑纱,遮住脸庞,加快了进谷的速度。
许轻尘三人本来会早几天到达药仙谷的,但是怕遇上夜羽小筑的追杀,一直在换道走,加上靳花颜身体不好,在路上耽搁了几天,因此这个时候才到药仙谷。
马车里,靳花颜的情况不好,从早上开始就在咳嗽。
许轻尘担忧地问:“张大哥,嫂子怎么样了?”
张渊回答:“老样子了,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许轻尘想了想,说:“其实,我早就有句话想问。”
“什么话?”
“嫂子身体不好,药仙谷的神医也说她需要多休息,可是你们一路天南海北的走,嫂子这病……”
这话说完,马车里的靳花颜笑了,笑声很清脆,像十来岁的少女,她笑着说:“多谢轻尘兄弟关心。这不怪他,是我让的。”
张渊不好意思地说:“你嫂子不喜欢在一个地方一直待着,她说,以后就算死,也要死在路上。”
许轻尘说:“别提死,怪不吉利的。”
靳花颜说:“不碍事,我本来也不在乎生死。小时候知道身体不好,大夫说我活不过三十,我很怕,怕的不是死,而是怕死之前没看到最想看的景色。”
“嫂子喜欢风景?”
“恩,名山大川,千年古刹,历代王朝的都城,从西域到东海,从雪原到云南毒林,这些地方,我都喜欢。我死之前,一定要全部看一遍。”
张渊说:“若不是你嫂子身子突然恶化,我们这会儿估计已经到波斯了。”
许轻尘不再说话,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理解这对儿夫妻。他们不求什么功名利禄,只求一生过的潇洒自在。这样的人,这个天下不会太多。
正想着,忽然看到前方有个似乎见过的背影,心中想了想:这不是在庐州城见过的沈香枝吗?她怎么也来了?她的两个下人呢?不过此时入口处人太多,他也不好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