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外,夜凉如水,一轮冷月悬在夜空中,清冷的银辉夹杂着风雪撒遍苍茫的大地。
“快点!前面那几个磨蹭什么呢!”
一道破空的鞭声响起,“啪!”地一声抽在人身上,让原本就血肉模糊的皮肤瞬间皮开肉绽。
沈昭玉早就麻木了,哪怕现在就把她拖出去千刀万剐都比不过内心深处传来的钝痛。
“阿姐,我脚疼……”
男孩儿伸出小手,轻轻地拉住沈昭玉的衣摆,通红的眼圈泛着泪花。
脚下一双破草鞋破了,一路走来无数小石子深深地镶嵌在脚底磨得血肉模糊,整个死囚队的行进速度一再放缓。
临近年关,看守的衙役都赶着回家过年,谁也不想和一这一队死囚犯待在一处。
“小涛,再忍忍到了下个歇脚的地方,阿姐把鞋子换给你穿。”
沈昭玉狠狠地咬了下嘴唇,才忍住没让眼角的泪珠掉下来。
“上面来报!”
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赶来,侍卫匆匆下马,大声念道:“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你们都不用死了,还不快快谢主隆恩!”
囚犯们一听忙跪成一片,嘴里不断念叨着感激新皇万岁之类的话。
只有沈昭玉挺直脊背矗立在风雪中,如同一只宁折不弯的寒梅。
“你,为何不跪!”侍卫投来凶恶的目光,厉声质问。
“要跪也是他江熠君来向我磕头认罪!向整个沈家认罪!”沈昭玉嘶哑着嗓子吼道。
想起往日种种,原来一切都是江熠君下的一盘大棋,而她不过是一颗可以牵制住沈家的棋子罢了。
曾允诺她的凤冠霞帔,却在登基之日娶了庶妹洛锦为后,留给沈昭玉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我就是下了十八层地狱,午夜梦回时也要拉上江熠君垫背!”沈昭玉被衙役用木棍死死地压在地上,嘴里仍不断咒骂着。
“闭嘴!你这毒妇还以为自己是怀侯府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呢?”
“沈家祖辈也算满门忠烈,如今却落得个通敌叛国罪名……”侍卫啧啧惋惜,嘴上却还不留情地下了最后一道圣旨,“新皇特意交代,怀侯府的后人一个不留!”
……
“主子,外边已经改朝换代了。”
乾坤洞内,白衣男子手摸上乾坤盘,听着属下的话,眉眼微抬,“区区一个皇位罢了。”
他望着乾坤盘,目光中尽是痴迷,“这便是乾坤盘了?”
“据说乾坤盘,可以改变时间,控制生死……”
“主子……”
霎时,白光乍现!
……
“不要!”
“小姐,您怎么了?快醒醒……”
沈昭玉是被摇晃醒的,意识逐渐回笼,只觉得嗓子发干头痛欲裂。
“快!把水递过来。”
温润的液体流进喉咙,沈昭玉迷茫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有些失神。
“紫衣,你怎么在这里?”
“小姐,你又开始说胡话了!”紫衣心疼地抹了把眼泪,委屈道:“定是您落了水高烧还没退,我这就吩咐大夫抓紧过来。”
“等一下!”沈昭玉抓住她的衣摆,却被眼前那只白皙柔嫩的小手吓了一跳。
自被关押流放开始,她就被上了各种刑具,原来的那双手早已形同枯槁,满布伤痕。
可眼下这真实的触感又不像是梦。
沈昭玉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紫衣,“你说……我是怎么落水的?”
紫衣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气鼓鼓地说道:“还不是那个洛锦!非要拉着涛哥儿去池塘中央采莲子,害的涛哥儿溺水,要不是您在场……”
“好了,够了!”
她后面的话被沈昭玉急切地打断,有这些信息就够了。
沈昭玉现在坚定且清醒地意识到,如果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梦,那就是老天有眼,让她重生回到了六年前还未及笄的时候。
这时她还没在游园宴上遇到江熠君,没有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欺骗,犯下不可挽回的罪孽。
想起前世经历的种种,沈昭玉只觉得心脏凌迟般地钝痛,她现在只想扑进亲人的怀里,好好看看他们是否还真切地活着。
“哎,小姐您身体还没好利索呢不能下床!”
沈昭玉鞋子都来不及穿快步跑到正堂。
李老夫人正在用茶,见她小花猫似地跑来,先是笑笑,随即一脸宠溺地将她搂进怀里。
“昭昭,再过两日可就是你的生辰了,大姑娘了怎还如此不识礼数,被旁人看了是要闹笑话的!”
“外祖母……”沈昭玉看着老妇人和蔼的面庞恍如隔世,鼻尖一酸,声音止不住地哽咽。
“昭昭莫哭,我知道你还在和涛哥儿闹别扭,但你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千万不能让洛锦那小贱蹄子给挑拨的离了心!”李老夫人轻轻拍打着沈昭玉的后背,柔声安抚道。
“外祖母,以前都是我太过娇蛮不懂事,我会慢慢改的。”沈昭玉擦了下眼泪,低声说道。
她前十几年顺风顺水惯了,爹爹是江夏国的侯爷,外祖父是开国名将,满门从军皆是忠烈之臣,就连当今圣上见了都得给三分薄面……
唯一遗憾就是生母早逝,因着这一层,家人把更是她捧在手心儿里宠着,也因此养成了她嚣张跋扈的性格。
在长安城,没人敢得罪她。
“老夫人,不好了!”婢女慌忙地跑进来,都忘记了行礼,惹得李老夫人一阵不悦。
“何事,毛毛躁躁的?”
“是……是相爷,他要娶洛氏入门把她升为平妻,怀侯府那边已经在这准备婚宴了。”
轰!
沈昭玉脑袋炸开般,一阵翁鸣。
她猛然想起,上一世就是爹爹不顾众人阻拦,非要迎娶洛氏母女进门,才发生了后面那些一连串的事情。
洛氏那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是一副蛇蝎心肠,进了门后祸患无穷。
还有洛锦,更是联同江熠君一起害的沈家家破人亡!
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外祖母,不能让他们成亲!我得去阻止他们!”沈昭玉说罢,抄起架子上的长鞭便向外奔去。
“紫衣,你去练武场通知表哥过来,叫他带上御史台的人一起,我要让洛氏知道,怀侯府的门,不是这么好进的!”
京城大街上,城内外的百姓都跑出来,翘首以盼地看着热闹的迎亲队伍,好个十里红妆热闹非凡!
沈昭玉冷哼一声,带着一众手下快马加鞭地往怀侯府赶去。
怀侯府。
“娘,您今天就是天地下最美的新娘子了……”洛锦穿着嫩粉的广袖长裙,打扮的娇艳动人,正依偎在洛氏身旁撒娇。
“锦儿,娘今天可不单是新娘子,更是要成为堂堂正正的怀侯府女主人了!”
“打今儿起,我们便彻底脱离了贱籍,你也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了。”洛氏看着铜镜中自己精致的红妆,颇为得意的道。
“好在这么多年娘一直没有放弃,如今你爹爹也算做到了当年的承诺。”
“可是,爹爹那个正妻的女儿能容得下我们吗?”洛锦垂下眼睑,心里不免担心,沈昭玉那爆裂的性子她可是领教过的。
“呵!”洛氏冷哼一声,眉眼间尽是嘲弄。
“沈昭玉她也配跟你比!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有那两个老不死的在背后撑腰罢了,快活不了几年。”洛氏说着,抬起女儿尖细的下巴。
洛锦扑闪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像只柔弱的兔子,让人见了便忍不住生起怜惜的保护欲。
洛氏自信满满地点点头,“对,你就在外人面前继续伏低做小,让他们看到的都是沈昭玉怎么欺负你!”
“就连她那亲弟弟沈涛,现在不也站在你这头吗?锦儿,娘相信你的能力……”
“新娘子准备出门啦!”
外面突然传来喜婆的喊声,洛氏盖好红盖头在婢女的搀扶下,优雅地起身。
“驾!”
“什么人!不知道今天是我们侯爷大婚,怎敢当街捣乱?”
“快让开,他们冲过来了!”
这边新娘子刚上娇,喜庆的迎新队伍刚要启程就和沈昭玉带了的一对人马撞了个正着。
“那……那好像是大小姐!”
守在门口的小厮看到,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脸煞气的女孩儿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
街上的老百姓一看,还有这种热闹更兴奋了,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这沈昭玉一出生便什么都有,是京城真正的天之娇女,偏性子骄纵无礼,一个女儿家琴棋书画狗屁不通!
最后落得了京城第一草包小姐的称号,叫人好不唏嘘,平日里但凡有她出现,人们都有多远躲多远。
先前就有人在赌坊里押宝,赌这大小姐肯定得在自己老爹的婚宴上闹一场,如今果不其然!
迎亲队伍走得慢,边走边往道路旁扔着喜糖跟铜钱。
洛氏母女听着外面百姓的道喜声,心里愈发得意。
今天起,整个怀侯府她都要慢慢地掌握在手心儿里!
“救命啊!要杀人啦!”
洛氏的美梦刚做到一半儿,外面突生变故。百姓惊慌喊叫,仓皇逃窜,撞得轿子一阵颠簸。
“娘,这是怎么了?”
洛锦害怕地抓住洛氏的手腕,二人还没来得搞清楚状况,随着轿子一阵剧烈的颠簸,一齐跌落了出去。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洛锦看着前方一脸杀气的沈昭玉,眼圈儿蓦地红了,眼泪不要钱似地往外掉,柔柔弱弱的问道。
“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这个贱人来过问。”沈昭玉冷凝着凤眸,看向洛锦恨不得啖其血肉。
上一世若不是这个贱人跟江熠君里应外合,沈家还走不到满门抄斩的地步!
还有表哥沈烨,对洛锦一片痴心,最终却被她送来的假情报害的战死沙场!
这一切的一切,根本就不应该有个开始!
洛锦被沈昭玉眼里滔天的恨意吓得呆愣在原地。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