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漆眸子微狭，一把抓起那兔子耳朵，将兔子拎在半空中，他仔细盯着那兔子，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小叶蓁做得好，让我来想想，今日怎么给你烧这兔子呢？”

说来也奇怪，刚刚一动不动的兔子，现下听了泽漆的话竟一个劲地挣扎着蹬着腿，它胡乱一脚直踹到泽漆的脸上，在泽漆白皙的颊上留下一块黑黑的爪印。

泽漆的脸立马阴了下来，周围的空气如同凝滞，方才的微风不在，一片正在落下的叶子停在叶蓁的面前，仿佛一切都定格在此。

这一刻安静得可怕，叶蓁能感觉到四周很冷，而冷气的来源便是眼前的泽漆。

他的眸子不再是黑色，而是透着点点红光。

如虎如狼，令人胆寒。

叶蓁以为自己也被定格住了，便伸手拿那叶子，直到摸到叶子的柔软，她这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兔子似乎也被吓蒙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左看右看，不知在想什么，紧接着只见它抬起前爪放在脸旁，嘴巴歪了一下，还眨了下右眼。

叶蓁看得愣住了，过了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它……刚刚是在笑吗？”

“它在卖萌。”泽漆冷冷回道。

一瞬间，周围恢复了原状，微风重现，鸟鸣依旧，只原本浮在空中的那片叶子被叶蓁握在手里。

泽漆起身，对叶蓁道，“我去远处把它宰了与你吃。”还未等他迈开步子，叶蓁一把拉住他的衣角，仰头望向他，“我拿兔子换你刚刚烤的鸡好了，我……我不想吃它。”

“那我吃。”泽漆说完，便消失了，徒留叶蓁一人在林中。

——

“老大，老大我错了！”

泽漆走得远了，才将浮黎的法术解开，但他也仅是能说话而已，仍是副兔子模样——被泽漆提着耳朵，晃来晃去。

晃的浮黎的整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老大……老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浮黎带着哭腔，整个林子都回荡着他的哀求声，“您……您艳绝天下、莲蓉之姿、盖世容颜……嗯……”

“想不出来了？”泽漆问，语气仍是冷冰冰的。

浮黎没读过什么书，现下更是绞尽脑汁，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几个词，“丰神伟貌、仪态万方、雄姿英发……”

“方才前面说的几个还可以，到后面却是越说越糊涂。”泽漆淡淡打断他，也算是解脱了他。还不等浮黎喘口气，泽漆便随手将他丢在地上，兀自走到溪边洗净被弄脏的脸颊，又仔细照了照，确定脸上再没有什么瑕疵，这才打了个响指。

音落，只见一旁的浮黎“砰”的一声恢复了原形。

他生得清秀如竹；蓬松的灰色短发，而脑后的发颇长，编成一条细细的辫子直到腰际，细碎的刘海下是一双水灵如玉的双眸；一身灰衫，现正伏在地上，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他见自己恢复原形，愣了一下，见泽漆背对着自己不辨其喜怒，忐忑而道，“老大……您花容月貌，不会因为属下一点点失误就出现瑕疵的。”

泽漆仍是没有看向他，只悠悠道，“你似乎很希望我的容貌有损坏，看来今日这兔肉是不吃不行了。”

浮黎抖的愈加厉害了，“老……老大，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而且……我也没想到你会把我定在那里是不？”

泽漆这才回过头，以手支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林中左右皆已被我布下结界，从你踏入林子的第一步我便察觉到了。你不是喜欢鬼鬼祟祟地偷听我与旁人讲话吗？那自然就让你呆得久点，多听一会儿。”

浮黎抬起头，见泽漆脸上似乎没有怒容，腆着脸，跪行到泽漆面前，道，“老大，您快点跟我回去吧，不然妖界都要大乱了。”

泽漆用指尖轻柔地划着水面，划破了倒映着的倾世容颜，“能有什么事，不是有焱姬在吗？”

听到“焱姬”这个名字，浮黎皱了皱眉，为难道，“可是长老们并不认可她呀。”

“他们不认可那是他们的事。”泽漆道，“我说了，霁台之上，胜者即可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内代替我坐镇妖界，而焱姬赢了你们所有人，你们也应该心服口服才是。再说了，妖界的事是我做主，你回去叫他们少操点心吧，或许能多活个几万年。”

浮黎坚持道，“不止长老们，我也不喜欢焱姬。”

泽漆觉得有些好笑，“那等你打得过她，她自然会听你的。”

浮黎被泽漆噎得无话可说，最后愤愤道，“反正您不回去我就不回去，您一天不回去我就劝你一天，就是烦也要把您烦回妖界。”

泽漆知道这兔子倔得很，便不想与他多费唇舌。忽地他感知到林中有人闯入，担心独自在林中的叶蓁，便起身快步向林中走去。

浮黎见泽漆起身，也连忙跟上，嘴上依旧不停说道，“老大，您也是知道的，焱姬这个女人的城府极深，这妖界给了她万一她真把自己当成妖王了呢？”

“……”

“哎，老大您等等我！不是我多嘴，您要是喜欢那只三尾小狐狸，您把她带回妖界当宠物不就得了，怎么还得哄着她说咱们妖界的坏话呢？咱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泽漆闻言停下脚步，冷冷道，“你真的很多嘴。还有，她对我、对整个妖界都很重要，若不是念在你跟了我多年的情分上，我早就把你一巴掌拍死在树上了。”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说不定哪日你也会遇到一个你会如此对待的人。”

浮黎努努嘴，知道泽漆烦了，便也不敢多言，只是嘟囔着，“这怎么可能……”

话音还未落，浮黎便看到林中一个黑衣女子回眸冲他望来。

女子长发轻束，微微有些散乱，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眸中生水，带着点点忧哀，惹人生怜；身量婷婷袅袅，若芙蕖出水，一身黑衣将身材更是衬得凹凸有致。

当她望向自己的时候，眸子有一瞬的亮光，但下一刻便“噌”地拔出佩剑，寒光指向泽漆，质问道，“你们是谁？”

浮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并不是看向自己，而是自己前面的泽漆老大。

浮黎有点失落，这时，站在女子身后的叶蓁站出来，指向泽漆道，“姐姐，他就是泽漆，就是他要带我去妖界找师傅呢！他是好人！”

女子闻言，半信半疑，将剑缓缓放下。

泽漆看到叶蓁额头的小包被细细敷好了药，想来是这女子所为，这样看来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便放下杀心，只拿眸子冷冷的盯着她。

“妖界？”女子的眸子黯了黯，“你们还嫌人间的妖不够多吗？”

浮黎善察色，闻言进前一步，柔声道，“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我们都不是凡人，姑娘若有难处尽管说便是。”

女子上下又打量了一番两人，然后问一旁的叶蓁，“你们真的是仙人？”

叶蓁摇了摇尾巴，认真回道，“我和泽漆是从仙界来的，那个旁边的灰衣服大哥哥不知道。”

女子听完又执起剑，剑锋直指向浮黎，眼神凌厉，“你是妖吗？”

“我怎么可能是妖呢？”浮黎一口否决，脸上浮出一抹和煦的笑容，如三月春风，“姑娘你看我长得像妖怪吗？”

那女子轻皱英眉，“妖物狡诈善变，我哪儿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浮黎仍是挂着暖暖的笑意，“若我是妖，你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姑娘你大可放心，我们三个都是仙界的人，与妖界那些混浊之辈不可相提并论。”

泽漆的眼皮抖了抖，嘴巴未张，浮黎却能清晰地听到泽漆的声音，“不是方才还说不能诋毁咱们妖界的名声吗？”

那声音只有浮黎一人能听到，浮黎也用秘法回道，“反正咱们妖界在外的名声已经毁了，再说了，这诋毁也是您先开头说的呀！”

泽漆挑了挑眉，没有再回话。

那黑衣女子唇瓣颤抖，问道，“你们……真是仙人？”

“千真万确。”浮黎回道，眼神清澈真挚得不能再真了。

女子将剑入鞘，似被抽走了神般，寻了块石头坐着，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灰烬。

那灰烬是泽漆方才生火烤鸡留下的，带着淡淡的烟熏味。

叶蓁有些担心她，蹲下身歪着头看向她，软软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那女子抬头，见叶蓁软萌的模样，心似糖般软化，道，“姐姐的家里有妖怪，姐姐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现在正不知道怎么办呢！”她顿了顿，望向泽漆与浮黎，又咬了咬唇，才开口道，“二位仙人，可否……可否除了我家中的妖魔再上路？”

“当然没问题！”浮黎立马回道，“斩妖除魔，是我辈本分！”

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泽漆道，“那妖怪可是在西南方向？”

那女子惊讶不已，愤愤道，“正是。那妖怪现在梁国宫中，正高高稳坐国师之位，以妖法蒙蔽我父皇……”说到这儿，她便停了。

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是位帝姬，怪不得生得如此娇矜，身上还有种说不出来的贵气。

浮黎心里对她的好感更是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