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那日，天尊冷冷的看着他，道，“若不是这件事，本尊怕是都要把你忘了。本尊知道是那人偷了仙丹，可是华南啊，即便你为本尊做过许多的事，可也是你害本尊失去了太子，所以这雷霆之刑本尊会加倍施行在你身上。只要你亲口承认是那人偷服了仙丹，本尊或许还可以放你一马。”

放？如何能放？

华南心知肚明，“回天尊，仙丹确是小仙偷的，与他人无关。”

“何苦呢？这雷刑过后，恐怕你半身仙骨都要散了。”天尊道，“况且，那人并不会因此记得你为他做的任何事。”

“记不记得又如何呢？”他抬起头看向高坐在宝座之上的天尊，目光坚定，“即使像您这样处心积虑，不还是失去了至亲至爱吗？”

天尊勃然大怒，原本紧绷威严的面孔青筋暴露，他近乎咆哮道，“把华南拖下去，再加三十道风刑！”

华南只是笑。

受过刑的华南散了半身修为，仙气弱得可怕，亏得老君喂了他一葫芦的回元丹，这才保了命。

老君看着伤痕累累的华南，摸着长髯唉声叹气，“你说你，何必为了重乙得罪天尊？”

华南没有吭声，起身毁了血衣，随手挑了件衣衫换上，一如往常风轻云淡道，“我要赶紧下去找重乙才是，不然我怕他着急。”

“这样也好。”

华南又呢喃了一声，眼前一黑，轰然倒下。

——

叶蓁醒来时，正是晌午。

枝丫间婆娑的阳光柔柔地洒在她的脸上，香甜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肉味，充斥着她的整个鼻腔，口水也不由得从嘴角流了出来。

“是……鸡肉？”叶蓁猜想着。

但她下一刻便回想起师傅倒地的景象，整个人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如弹簧般，倒是着实让对面悠闲烤肉的男人吓了一跳。

男人一身绛色衣衫，墨色如绸的发搭在背后，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眼尾微微上挑，眸中是道不尽的风流；左耳垂坠一粒血玉，更衬得面容精致无比。

“呦，醒了。”他冲叶蓁咧嘴一笑，吹了吹正在烧烤着的鸡肉，将冒着热气的肉香味全都吹到她的脸上。

叶蓁猛地咽了口口水，抖了抖身子，努力镇定，但是说话的声音仍是颤抖着，“你……你别吃我……”

“我长得有那么凶神恶煞吗？”他挑了挑眉。

叶蓁摇了摇头，认真道，“挺……挺好看的。”

泽漆听到这个答案满意地笑了，揉了揉鼻尖，“那你为何这么怕我？”

“不是你把我师傅打死的吗？”叶蓁直勾勾地看着他。

难不成这个人认为变了头发的颜色自己便认不出他是凶手了？别是个傻子吧。

泽漆一瞬间哑然，然后他淡定自若地给烤鸡翻了个面，咳了咳解释道，“你师傅没有死，他……他被人抓走了。”

“抓走了？”叶蓁有些懵。

“对啊，”泽漆边转着烤鸡的树枝，边忽悠道，“被人抓去妖界了。”

叶蓁瞪大了眼睛，“妖界……是什么地方啊？”

泽漆默了默，心道，“连妖界都不知道，那小白脸到底教你什么了？”但他嘴上仍解释道，“天地分人、妖、仙三界。人界就是咱们现在呆的地方，仙界就是你之前呆的地方，妖界就是你师傅给拐去的地方。”

叶蓁听得一愣一愣的，泽漆接着编道，“妖界的人十分嚣张，竟然化作我的样子绑了你师傅，真是胆大妄为！”

说着，见鸡肉熟得差不多了，小心撕下来一块肉，吹了吹，放进嘴里。

“嗯……好吃！”

叶蓁咽了口口水，肚子也配合着咕噜了一声。

“饿了？”泽漆问。

叶蓁猛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我要去找师傅。”叶蓁一字一句道。

“就凭你这点仙力去找妖界找你师傅？”泽漆唬道，“连驾云都不会，去了妖界小心连骨头都不剩！”

叶蓁被吓得缩了耳朵，“那……那师傅怎么办？”

泽漆沉吟了会，在叶蓁期期艾艾的目光下这才慢条斯理道，“妖路漫漫，不如今后你就边跟着我学法术边去妖界。我估摸着待你长出九条尾巴来，咱们定能将你师傅救出来。”

见叶蓁瘪着嘴不说话，不知道在打什么小算盘，泽漆又添油加火道，“本仙君可是无意路过救了你的，要是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

“不是不愿意……”叶蓁忙道，而后又抬眼看了看泽漆，将后半段话咽回肚子里。

“磨磨唧唧，说罢。”

叶蓁理了理思绪，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仙君大人，您是不是法力很低微啊？不然您为什么不带着我直接去妖界救师傅呢？”见泽漆瞪眼看向自己，她又连忙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的，您其实救了我也很厉害啦！您能不能带我回天上找华南仙君？他肯定会去救我师傅的。”

泽漆默默换了几口气才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这小狐狸自幼便被重乙那小白脸养在天界，对三界之事如同白纸，对妖界更是只有惧怕，若是告诉她自己是妖界的妖尊，她怕是要吓破胆。

只得循循善诱。

没错，循循善诱。

叶蓁看着泽漆独自嗟叹了会，而后对自己展颜一笑，“小仙友，你怎么遇事便想要寻求别人的帮助呢？”

叶蓁认真道，“师傅说我是小孩子，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要找他或者华南仙君。”

“可是你师傅被妖怪拐走了，华南一时半会也寻不到啊！你可知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照你这样漫无目的寻求帮助，恐怕你师傅在妖界要就被吃光了！”泽漆慢悠悠道，“你想清楚了，是靠自己，还是靠别人。”

“您真的能助我救师傅？”

叶蓁又在质疑泽漆的实力。

泽漆神秘一笑，伸手打了个响指，叶蓁只听“轰隆”一声，远处的山头便被炸平了。

看着叶蓁目瞪口呆的样子，泽漆很满意。

“可我现在只有三条尾巴，”叶蓁抱着自己三条毛茸茸的尾巴，耷拉着耳朵，可怜兮兮地望向男人，奶声奶气，“要等什么时候才能长出九条呀？”

泽漆一颤，被叶蓁此刻的模样萌得不行，差点就要将手中的鸡肉让给叶蓁，他支吾着道，“这个……我自有办法。”

“好的吧，那我怎么称呼你呢？”泽漆被她这么一问，怔了怔，恍惚间想起多年前一个女子也是这样问自己。

“好的吧，那我要怎么称呼你才好呢？”

她有着绝世容颜，九条雪白的尾巴轻轻在身后摆动，直教万物黯然。

他喃喃回道，“我……没有名字。”

“哈？”叶蓁有些惊讶。

泽漆这才回过神来，道，“泽漆。泽陂万物，如胶似漆，”

“泽漆？”叶蓁在心里念了念，着实有些拗口，真不知道为何他这样好看的人会叫这个名字。

“你不饿了吗？”泽漆翻动着木棍上的正滋滋冒油的烤鸡，惹得叶蓁的肚子又咕咕叫了两声。

“饿……”

“饿的话自己去林子里找食物，我可以帮你烤。你要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你想要的都会凭空出现在你的面前，别人施舍的看似甜蜜，日后却总会成为缠身负累。想要的，便要自己去争取。”

叶蓁闻言似懂非懂，但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师傅，不会捧来好吃的给自己。

她起身，拍了拍斗篷，抖落掉尘土，转身跑进林子里，又回首冲泽漆挥手，边跑边道，“那我去去就回啦！你等我！”

话音未落转头便撞向一棵树。

“哎呦！”

叶蓁眼前一黑，脚下一个不稳便坐倒在地，她揉着额头，发觉竟一点也不痛，抬头正撞进泽漆一双墨瞳里。

妖般魅颜，气质却又清雅出尘。

很久以后，叶蓁才知道这个世上唯有他是如此耀眼独特。

“我只会帮你挡这一次，以后你自己注意。”泽漆放下挡在树干上的手，下个瞬间整个人又回到原地，看得叶蓁瞠目结舌。

“那……我走了。”叶蓁闷头向前走去，心里却是愈发的想重乙，“若是师傅在，定不会让我独自寻食。”这么想着便更加坚定了要去救重乙的心思。

甫一抬头，竟又撞上一株树。这次没有泽漆的挡护，叶蓁痛得眼泪直流，她揉着红肿的额头，越揉越痛，低头却发现一只一动不动的兔子。

难道是死了？

叶蓁抹了把眼泪，小心翼翼地用手摸了摸它，那兔子微微蹬了蹬腿，仍是没有站得起来。

“想来你也是和我一样，被这树撞的。”叶蓁嘴上念念有词，只不过自己没像这只傻兔子一样被撞晕了。她脱下斗篷，将兔子包裹在衣服内，跌跌撞撞跑回去找泽漆，喊道，“泽……泽……”

泽什么来着？

泽漆抬头看去，见叶蓁红着一双眼睛，额头也肿了个小包，但她似乎顾不得疼，怀抱着鼓鼓囊囊的衣服冲自己跑来，身后尾巴一晃一晃，像极了一团火焰。

像她，却又不像。

听到她嘴里磕磕巴巴地喊着自己的名字，泽漆笑道，“脚下慢点，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念顺我的名字。”

叶蓁跑到泽漆面前，慢慢地将斗篷打开，露出里面的灰毛兔子。